摩兹古斯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在空旷的礼拜堂里回荡。
“但那位老人却拒绝了她,他说:‘我这样独自一人在路边死去,正是我一生不依赖任何人,孤独而高傲活过证证明。在我这崇高的死亡来临之前,请不要用你那廉价的温暖,来玷污我坚守一生的原则。’”
故事讲完,摩兹古斯转回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法尔纳塞:“那么,法尔纳塞指挥官,告诉我,究竟何为拯救?无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这一切,都掌握在神的手中。我们行事的准则,并非依据某个人的感受或意愿,而是依据这法典!神!我们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神!”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可因任务受挫而叹息!不可因世人不解而动摇!不可为自身行为要求回报!不要畏惧他人的死亡,更不要畏惧自己的死亡!”
“神,不容怀疑!”摩兹古斯用缠着绷带的手指指向自己的胸口,又指向神像,“即便我们的灵魂和肉体痛苦得如同在流血,也要牢记——我们,只是为了神而存在!”
礼拜堂内一片死寂,只有摩兹古斯的话语在石壁间反复碰撞。法尔纳塞垂下眼帘,指尖微微颤抖,心中翻腾的情绪让她几乎无法站立。塞尔比高站在一旁,难得地没有作声,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切,眼神复杂。
鸟嘴面具人将一顶带有宽沿的审问官帽子递了过来,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摩兹古斯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坚硬的下巴。他接过帽子戴上,动作不见丝毫迟滞,仿佛刚才那个因剧烈叩拜而身体颤抖的人并非是他。膝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挺直的脊梁如同塔本身一般,不为所动。此次谈话显然已经结束。
法尔纳塞跟在摩兹古斯身后,脚步有些虚浮。礼拜堂内回荡的话语还在她脑中嗡鸣:“不可动摇……不可畏惧……为了神……” 每一步踩在冰冷的石板上,都像是在叩问她的内心。她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恐惧和迷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刚刚试图巩固的信念冲垮。她需要一个支点,一个能让她继续下去的理由。
塞尔比高慢悠悠地跟在法尔纳塞身侧,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些头疼。道理确实是那个道理,冠冕堂皇,无懈可击,尤其是从摩兹古斯这种“身体力行”的狂信徒嘴里说出来,更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可这套说辞听多了,总觉得像是某种精心编织的网,让人心甘情愿地跳进去,然后勒紧脖子。他瞥了一眼身前微微发抖的法尔纳塞,心里嘀咕:这位大小姐又陷进去了,真是……麻烦。不过,比起质疑神,质疑这位大人磕头把自己磕成这副尊容的“修炼成果”,似乎更安全一点。至少,后者不会立刻引来净化之火。
三人沉默着穿过礼拜堂厚重的门,将那混合着汗水、血腥和狂热信仰气息的空间抛在身后。走廊里光线稍暗,气氛也随之沉淀下来。
离开前,法尔纳塞下意识地回头,最后望了一眼沐浴在阳光中的巨大神像。那石像面无表情,俯视着一切,既无慈悲,也无愤怒。她在心中用力地、反复地默念着那句话,像是在给自己施加某种咒语:“这一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神!为了神!”声音在心底呐喊,却显得格外空洞。
就在他们转身离开的瞬间,谁也没有留意到,在高处,那扇让阳光得以倾泻而入的狭长窗口,一双锐利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下方。那目光如同鹰隼,短暂地停留,捕捉到了离去三人的背影。随即,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那双眼睛连同窗口边沿一个模糊的轮廓,瞬间消失在阴影之中,只留下阳光和尘埃在空中静静舞动。塔内,似乎又恢复了它亘古不变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