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地离开王宫,回到了在洛邑的居所——一处清静雅致的宅院。这里也是他经营的小小情报站的核心。几名被他收养、自幼培养的“家仆”无声地出现。
“家主。”
“密切关注郑伯寤生离开王畿后的动向,尤其是他与哪些神秘人物接触。另外,查一查虢公忌父身边,是否有来历不明者。”
“是。”
命令下达,燧烨踱步到书房,展开一卷简陋的丝帛地图。他的手指划过郑国的疆域,又点向西方。黑曜石部落及其分支,如同阴影中的毒蛇,始终窥伺着东方这片蓬勃发展的文明。他们在夏商周三代更迭中若隐若现的身影,燧烨早已领教。如今,礼崩乐坏,天下秩序松动,正是他们活跃的大好时机。
“文明的成长,总是伴随着内忧外患。”他轻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带着千年积淀的沉重。“内部的腐朽与纷争,外部的侵蚀与威胁……守护,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数日后,情报陆续传来。郑庄公在离开洛邑后,并未直接返回郑国,而是在王畿边缘的一处别馆逗留,秘密会见了几名来自西陲的商人。这些商人表面上经营玉石皮毛,但举止气度迥异于寻常商贾,其中一人的随身物品上,检测到了极其微弱的、与黑曜石同源的能量残留。
“果然按捺不住了。”燧烨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西方主人的眷属,试图与郑国这样的地方强权建立联系,无非是想从内部加速周王室权威的崩溃,让中原陷入更深的混乱,以便他们浑水摸鱼。
他不能直接出面阻止,那会暴露自身。但他可以施加影响。他通过隐秘的渠道,向与虢公忌父交好的几位王室老臣传递了一些模糊的信息,暗示郑伯寤生可能与某些“不臣之势力”有所勾连,需加倍警惕。同时,他也让手下在郑国内部散播一些流言,夸大王室对郑国的猜忌与打压,以此刺激郑庄公,使其更坚定地走扩张自强的道路。
这是一种危险的平衡术。既要让郑国感受到压力,使其无暇他顾,甚至主动清除身边的不稳定因素(比如那些西方商人),又不能将其彻底推向王室的对立面,引发过早的、不可控的冲突。他要做的,是引导这场不可避免的崩坏,朝着对文明整体伤害最小的方向进行。
就在燧烨于洛邑暗中布局之时,郑国边境,一场小规模的冲突猝然爆发。郑国的军队以“保卫疆土”为名,收割了周王室直属的温地的麦子,之后又取了成周的禾稼。这无疑是公然挑衅王室权威的举动,消息传回洛邑,朝野哗然。
“郑伯寤生,终于亮出了他的獠牙。”燧烨接到消息时,并无太多意外。这只是开始,是郑庄公对周王室的一次试探,也是“礼崩乐坏”进程中一个标志性的事件。他注意到,在郑军行动前后,那些与郑庄公接触过的“西陲商人”便悄然离开了郑国境内,仿佛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挑动纷争,然后置身事外,坐收渔利……一如既往的伎俩。”燧烨冷笑。他预感到,周王室与郑国之间的冲突必将升级,而在这纷乱的棋局中,西方主人的阴影只会越来越深。
他铺开新的竹简,开始记录。以史官的身份,他写下“郑人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笔下是冰冷客观的文字,心中却是对文明前路的深沉忧虑与无比坚定的守护之念。
洛邑的阴云愈发浓重,而郑国争霸的锋芒已初现端倪。在这大争之世的序幕里,守望者的棋局,也悄然落下了又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