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珍看懂这是要走的意思，有些犹豫，伸手指了指怀中的福宝。
她怕路上奔波，会把好不容易弄睡的福宝吵醒，到时哭闹起来又是没完没了。
戴德生只是在通知她，并没有在和她商量，他将兰珍朝门口推了一把，又伸手粗鲁地把在床边当蘑菇的赵晓敏拉起来。
“别耍花样，安静的跟我走，否则我立刻打断你的腿。”他记得赵晓敏能听懂英语，便说：“让兰抱着孩子立刻跟我走。”
赵晓敏看了兰珍一眼，不吭声。
戴德生确实是个没耐心的人，知道赵晓敏是在无声反抗，直接掐住赵晓敏的脖子，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气管捏碎。
赵晓敏猝不及防，顿时呼吸困难，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眼里满是窒息的痛苦与惊惧。
戴德生在她濒临断气，眼神涣散的时候，猛然松开手，说：“别逼我真的杀了你。”
粗粝的掌心刚一撤离，赵晓敏就像离水的鱼般剧烈喘息，贪婪地吞咽着空气。
被吓破了胆的赵晓敏，只能流着泪拼命点头。
她开始无比庆幸，不枉费这几个月的挑灯夜读，在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硬生生啃下那些晦涩难懂的英语单词与句式，总算学了个大概。
戴德生肯留她一条小命估计是看她还有点用吧？
如实转达了戴德生说的话，兰珍不敢有异议，默默跟上戴德生。
循着青石岩板往后山撤，刚到半山腰，戴德生忽然停住脚步，背脊微微一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缓缓转过身，望向山下那座被大量人手围拢的教院，深褐色的眼眸里凝着几分沉郁。
赵晓敏顺着他的目光，望见山下那座教院已被大批人影围得水泄不通，压抑许久的绝望里骤然升起一簇炽热的希望，眼底瞬间亮了几分。
可碍于戴德生就站在身侧，粗粝的手指还若有似无地扣着她的胳膊，随时都会对她不利，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狂喜与想要张口呼救的冲动，依旧垂着眼帘，装作怯懦顺从的模样，手指却在后背悄悄用力扯断她的书包肩带。
她想，必须留下点什么，才能给救援的人指引方向。
这一等，便从日头当空光影灼灼，等到了残阳西斜暮色浸染，就连山风也渐渐添了凉意。
等到了戴德生发泄完兽欲，赵晓敏都不曾等到有人来救她。
兰珍抱着福宝站在门口，冷眼旁观。
她看着赵晓敏绝望求救到心如死灰。
她看着戴德生从赵晓敏身上起身，胡乱拽了拽衣襟，脸上还带着几分餍足的粗鄙。
看着赵晓敏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双失神的眼望着屋顶的破洞，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先前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只剩一片死寂。
她看着赵晓敏从床上撑起身子，动作滞涩得如同生了锈的木偶。
赵晓敏没抬头，也没吭声，只是默默地摸索着拾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缓慢地穿上。
最后，赵晓敏借着土墙的支撑费力下床，蜷缩在床边一言不发。
兰珍把福宝放到床上，拿了旁边的麻绳重新将赵晓敏绑上。
这个房子有些年头，墙皮大块剥落，露出里头斑驳的青砖，窗棂朽坏大半，糊窗的旧报纸碎成了絮状，被风卷得簌簌作响。
戴德生酣畅淋漓宣泄完，正坐在缺腿的八仙桌旁，状若无人的喝酒吃肉。
兰珍将赵晓敏绑好后，自己则跟福宝坐在床的边沿闭目养神。
屋子里静悄悄的，谁都没说话。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久到戴德生靠在八仙桌旁，头歪向一边，打起了响亮的呼噜。
戴德生完全不怕赵晓敏逃跑，他知道，东方女子最看重贞洁，经了这番折辱，赵晓敏眼底只剩一片死寂，锐气尽磨，哪里还有半分逃跑的胆量。
况且，还有个兰珍看着她，量她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赵晓敏知道自己逃不掉，单薄的肩膀抵床沿，偶尔活动活动发麻的手脚，最后，她缓缓抬头，试图和身边的兰珍套近乎， 她懦懦出声：“那个，兰珍……”
兰珍闻言睁开眼，斜眼看了一眼赵晓敏。
见兰珍肯搭理自己，赵晓敏小声的说：“给我松开吧，我保证不逃跑。”
兰珍沉默：“……”
赵晓敏胡乱用肩膀抹了把眼角，哽咽问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图什么啊？什么东西值当你这么豁出去，连霍家都敢得罪，你就不怕他们翻遍整个海市，也要把你揪出来碎尸万段吗？”
兰珍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她才漠然道：“为了钱。”
赵晓敏耳尖一捕捉到“钱”这个字眼，眼睛陡然亮得像淬了光。先前的空洞隐忍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市侩与急切。
她身子不自觉地往兰珍跟前凑，眼神里满是对银钱的渴求，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刻意的谄媚：“姐，兰姐，您给指条明路？”
兰珍早知赵晓敏没脑子还市侩，总想着嫁个有钱人好一步登天，看到赵晓敏这般半点掩饰没有，恨不得把“爱钱”二字刻在脸上的模样，嗤笑：“就凭你？”
赵晓敏脸色一僵，眼神暗淡下来：“我本来还痴想着，哪天能攀上个达官显贵，风风光光嫁了，也能摆脱这穷困的日子……”
兰珍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却依旧抿着唇，她没说话，只是那道落在赵晓敏身上的目光，似乎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怅然。
不是谁生来都能命好，含着金汤匙出生。她们这些底层的下等人，只能自己去争去抢。
赵晓敏不知兰珍所想，指尖死死攥着衣角，粗布衣料被揉出深深的褶皱，指节泛白，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自嘲：“可现在，我哪还有什么资格。如今我失了清白，这世道对我这样的女人，从不曾有过半分宽容，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那些嫁入豪门的梦，怕是碎得连渣都不剩了。”
赵晓敏抬起眼，空洞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近乎偏执的光亮：“只有钱能让我活下去，只有钱能让我……抬得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