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咬着牙,强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愤然转身,重重地摔门而去!
回到自己那间装修现代、却感觉无比冰冷的副总经理办公室,陆子豪颓然坐在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心中思绪翻腾,如同沸水。他不能,也绝不甘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父亲一意孤行,将祖辈三代人呕心沥血打拼下来的“百味楼”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叛逆和冒险的念头,在他被逼到墙角的心中,不可抑制地滋生、壮大起来。
他需要找到一个外部的力量,一个同样正在受到“火爷”疯狂打压、并且有能力、有胆量与“火爷”周旋的力量。放眼整个省城,甚至全国餐饮界,在目前这种形势下,似乎只有一个人,一个地方符合条件——林小风,以及他的“山海轩”。
尽管他们之间有过数次不愉快的交锋,尽管他内心深处对林小风那种近乎偏执的骄傲和直接仍存有芥蒂,但陆子豪不得不承认,他对林小风那神乎其技的厨艺、敢于打破常规的魄力,以及在这种绝境中展现出的惊人韧性,是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佩的。尤其是林小风在“烈焰挑战”中,面对“火爷”派出的高手,所展现出的那种超越单纯技艺比拼的、关于餐饮“理念”和“初心”的坚持,让他看到了一种不同于父亲那条路的、另一种可能性,一种或许更能让“百味楼”在新时代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的可能性。
犹豫、挣扎、权衡利弊……在办公室里踱步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窗外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最终,对家族企业存亡的极度担忧,压倒了个人恩怨和可能带来的风险。
深夜,万籁俱寂。陆子豪锁好办公室的门,拉上厚厚的窗帘,打开了自己那台经过加密处理的私人笔记本电脑。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颤抖地敲击键盘,利用多层代理跳转,向李默之前因为一些非核心食材采购业务往来而留下的一个极其隐秘的非公开邮箱地址,发送了一封内容极其简短、措辞谨慎的邮件。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并且设置了阅后即焚的高级加密选项:
“明日午夜十二点整,‘听雨阁’茶室,盼与林师傅一晤,事关你我存亡。陆。”
点击发送键的瞬间,陆子豪感觉自己的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膛。他立刻清除了电脑的所有操作记录、缓存和日志,然后靠在昂贵的皮质椅背上,长长地、带着一丝解脱和更多不安地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一步险到极致的棋,一旦走漏风声,被父亲或“火爷”的眼线察觉,等待他的,将不仅仅是身败名裂,甚至可能是……杀身之祸。但他此刻,仿佛已别无选择。
与此同时,“山海轩”总部,林小风的办公室内。
李默正准备下班,习惯性地检查了一遍那个极少使用的加密邮箱,赫然发现了这封来自未知代理服务器、内容诡异且设置了阅后即焚的邮件。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截图保存了唯一可见的那行字,然后快步走进了里间林小风的办公室。
“风哥!有情况!你快看看这个!”李默将打印出来的截图递给林小风,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警惕,“陆子豪?‘百味楼’的那个少东家?他……他居然要约你秘密见面?还说什么‘事关你我存亡’?这……这会不会是个圈套?陆家父子诡计多端,尤其是那个陆鼎天,跟‘火爷’穿一条裤子!说不定是他们设下的局,想骗你出去,然后……”
林小风放下手中正在研究的新菜品配方,接过那张薄薄的A4纸,目光落在那一行简短却分量极重的文字上,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脑海中飞速闪过关于陆子豪的所有信息:那个在交流会上虽然骄傲却依旧保持着基本风度和专业素养的年轻对手;雷震天私下里提及“火爷”时,曾隐约透露过陆鼎天对儿子的压制和陆子豪自身的抱负;以及当前“百味楼”在“火爷”无差别攻击下必然面临的困境……
他沉思了足足五分钟,办公室内静得只能听到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圈套的可能性……有,但不能说很大。”林小风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析力,“‘火爷’这次掀起的风暴,是七伤拳,伤人也伤己。‘百味楼’依附最深,如今被反噬得也最痛。陆鼎天或许昏聩固执,但陆子豪……他受过现代教育,有自己的想法,未必甘心看着家业被拖垮。这或许……是危机,但也可能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机会?”李默瞪大了眼睛,更加不解。
“一个深入了解对手内部真实情况、甚至可能……在特定条件下,化敌为友、瓦解对方阵营的机会。”林小风眼中闪烁着思虑与决断交织的光芒,“商场如战场,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在面对‘火爷’这个共同且更强大的威胁时,暂时的、有条件的联合,或者至少是某种程度的信息沟通与默契,并非完全不可能。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他做出了决定,语气斩钉截铁:“回复他。用同样的加密渠道,内容同样简短:‘准时赴约。’”
李默虽然心中依旧充满了担忧和疑虑,但他对林小风的判断力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好!风哥,我这就去办!不过……明天晚上,我必须带人跟着,在茶室外面接应!以防万一!”
林小风看了李默一眼,看到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微微点了点头:“可以,但不要靠太近,不要引起对方注意。”
一场充满未知、风险与机遇的深夜秘密会面,就在这暗流涌动中,悄然敲定。省城餐饮界这潭被“火爷”搅得浑浊不堪的深水,因为“百味楼”内部的这场裂痕和这次意外的、跨越敌我界限的接触,变得更加波谲云诡,暗藏杀机,也孕育着难以预料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