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踱到窗前,望着雾蒙蒙的天空,讽刺道,可惜啊,这年头,会算账的人不多,会搞事的人倒是不少。
既然有人不会算账,陈兆谦转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沉稳,那我们就帮他们算一算。把这些证据交给相熟的报社,让他们好好给某些人算算这笔账。让所有人都看看,究竟是谁在发国难财。”
就在陈兆谦的指令下达后不久,中统这边,“铁钉”在拿到了足以定罪的铁证之后,不再犹豫,对早已布控在目标周围的行动组下达了收网命令。行动组立刻如离弦之箭,扑向目标。将《新渝日报》主编、贺高参的机要秘书以及那名清洁工秘密逮捕,商行和诊所这边只抓到了伙计,但于两个据点均发现了通往相邻建筑的隐蔽密道。
中统人员顺着商行的密道追查,在一处与之相连的货栈里,成功抓获了还没来得及远遁的商行经理。然而,诊所那边的密道却通向一条复杂的地下排水系统,等追踪人员赶到预设的出口时,那名坐堂医生早已如人间蒸发,不见了踪影。
消息传出,渝州全城震动。卫戍司令部下令进行全城搜捕,盘查所有路口、码头、医院、诊所及外来人员。与此同时,地下党组织也利用自己的力量,在暗处秘密查找这个危险的“医生”的下落。
肖玉卿在住所接到周明远带来的这一连串消息后,内心的不安达到了顶点。这一次敌人隐蔽和狡猾超乎预期,那个在逃的“医生”,就像一枚埋藏在暗处的定时炸弹。
他沉吟片刻,眼中寒光一闪:“明远,把我们的人都撒出去,把那个‘医生’给我揪出来。敌人下一步必然是不计后果的强攻!你立刻想办法传信给阿旺,从今天起,‘青雀’上下班的路线必须每天变换,绝无规律可循。尤其要避开江边那条路,那里弯多路险,是设伏的绝佳之地。同时,让我们‘丙组’的人,两人一组,轮流在暗处跟着,务必确保‘青雀’的安全。”
周明远神色一凛。“丙组”是肖玉卿手中最锋利也最隐蔽的匕首,非万分危急不会动用。
他立刻应道:“是!”
肖玉卿顿了顿,补充道:“告诉他们,唯一任务就是保证目标安全,除非目标遇到直接生命危险,否则绝不暴露。一切行动,必须绝对隐蔽。
“是!”周明远立刻转身去安排。
而在日军梅机关的秘密据点里,影佐祯昭接到连续两次行动失败、两个据点被端、一名重要中层被捕的消息后,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深知,虽然那名关键的“医生”暂时逃脱,但整个联络体系已经暴露在危险之下。
查账无功而返,舆论攻势又被化解,现在连潜伏点也......他冷冷地注视着面前垂手而立、不敢抬头的下属,这个罗云净和他背后的人,比我们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
机关长阁下,渝州现在全城戒严,搜捕甚紧,是否需要暂时停止一切行动?下属小心翼翼地问道。
影佐祯昭猛地一拍桌子,眼中凶光毕露,“正因为如此,更要尽快除掉他!通知我们在渝州的‘雷霆’小组,行动升级!我要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看到罗云净的人头!”
这是一个雨夜。密集的雨点敲打着资委会大楼的窗户,发出沉闷的声响。罗云净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处长,车已经备好了。秘书推门进来。
罗云净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站起身。连续多日的压力让他显得清瘦了些,但腰背依然挺直。
阿旺照例检查了车辆,确认无误后才让罗云净上车。接到周明远传来的消息后,他对罗云净的安保更加严密,每次出行前都要亲自检查路线。
雨水在车窗上汇成一道道水痕,街灯的光晕在雨幕中显得模糊不清。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湿滑的路面上,准备转向另一条路,绕道驶回上清寺方向。
就在车子驶入一段僻静的山路时,阿旺突然皱起了眉头。他从后视镜里注意到,后面有一辆黑色轿车已经跟了他们两个路口。
处长,有情况。阿旺低声说,同时加快了车速。
罗云净闻言立即坐直身体,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别着肖玉卿让阿旺给他的手枪。
后面的黑色轿车见状也猛然加速,很快就超过了护卫他的汽车,追了上来与他们的车并行。
坐稳!阿旺大喝一声,猛打方向盘,试图甩开对方。
但就在这时,前方岔路处突然冲出一辆卡车,直着朝他们直冲过来!
前后夹击!
阿旺瞳孔猛缩,瞬间明白了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杀局。他猛踩刹车,同时急打方向盘,试图从两车之间的缝隙穿过去。
但一切都太快了。
一声巨响,轿车车头被卡车狠狠撞上,侧面又刮过山壁,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车子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最终歪斜着停在了路边,车头严重损毁,冒着白烟。
罗云净在剧烈的撞击和旋转中,头部狠狠撞在侧窗上,一阵眩晕。当他甩了甩头,勉强恢复清醒时,正透过模糊的雨幕看见那辆卡车轰鸣着向后倒车,显然要给予致命一击!他瞳孔猛地紧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侧面岔道阴影里,冲出来两辆黑色轿车。 第一辆毫不减速,猛地撞向卡车腰腹,巨大的冲击力将卡车狠狠抵在山壁上!几乎在同一时间,第二辆车的车窗已然摇下,伸出黑洞洞的枪口,精准而急促的点射声瞬间压过了雨声,子弹悉数泼向那辆试图夹击的黑色轿车。
同时,后面那辆护卫的轿车也已赶到,车上警卫持枪朝夹击的那辆黑色轿车开枪。
雨幕中子弹在飞梭。
处长!你怎么样?阿旺顾不上自己额角被碎玻璃划伤,急忙回头查看罗云净的情况。
我没事......他趴在两个座椅之间忍着痛楚说。
枪声终于停止,警卫一边警戒一边等待救援。雨水很快打湿了每个人的衣服。
对方已被击毙。一名警卫检查完现场后报告,卡车上那个重伤的,我们本想控制,他却挣扎着去掏手雷,只好补了枪。
罗云净在阿旺的搀扶下站到路边,看着严重损毁的座驾,脸色凝重。这一次,对方是下了死手,而且毫无留活口的打算。
肖玉卿住所。
苏景行正和肖玉卿汇报案件的结果:“组长,侍从室那位贺高参,今晨已被调离现职,外放至贵州某专员公署任职了。”
肖玉卿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苏景行知道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低声解释道:“何长官那边收到我们的提醒后,想必是亲自过问了。虽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贺高参通敌,但他绕过程序、滥用职权是事实。如此处置,既清除了隐患,保全了长官颜面,也还了我们一个人情。”
这时周明远急忙冲进来告诉肖玉卿罗云净再次遇袭。
什么?肖玉卿猛地从躺椅上坐起,用尽力气压下喉头的腥甜。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如同淬了火的寒冰。
罗云净的连续遇袭,意味着敌人已不惜一切代价要拔掉这颗钉子。这种眼睁睁看着要害暴露在敌人枪口下却无法有效保护的无力感,几乎让他窒息。
他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再睁开时,眼中那份无力感瞬间被碾碎,化作不顾一切的决绝。
“不能再等了......”他斩钉截铁,“明远,以我的名义,立刻向‘家里’发报。陈述‘青雀’处境之险恶,敌人已经狗急跳墙。我再次郑重请求,批准‘青雀’撤离渝州!同时申明,为确保‘商行’渠道安全,其后续联络与保障工作,由我负责接管。”
是,我立刻就去。周明远转身离开。他心里明白,罗云净这次是非走不可了——敌人的手段只会越来越疯狂、越来越不择手段。再留下来,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