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干事夺了权,架势摆得十足。当天下午就在大队部召开了全体社员大会,唾沫横飞地讲了一个多钟头,从国际形势讲到国内大局,最后落脚到靠山屯要“肃清流毒”、“重整秩序”、“坚决拥护公社领导”,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以后屯子里,他说了算!
我和老支书蹲在人群最后面的土坷垃上,老支书吧嗒着旱烟,我则低着头,貌似认真地……在数蚂蚁。星娃在我怀里睡得香甜,火妞趴在我后颈,连眼皮都懒得抬。
周干事讲得口干舌燥,看到我这副德行,气得眼皮直跳,但当着全屯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能狠狠瞪了我一眼。
散会后,周干事的“新政”就开始了。
第一把火,烧向了生产安排。他摒弃了老支书那套根据农时、地力和社员特长灵活安排的老办法,搞出了一套极其精细、甚至可以说刻板的“科学种田日程表”和“标准化劳作流程”。几点上工,几点休息,每亩地撒多少种子,施多少肥,用什么工具,都有死规定,差一点都不行。
“都听好了!严格按照新流程来!这是科学!”周干事拿着大喇叭在地头喊。
结果呢?
第二天,按照“标准化流程”该用新式播种机的地块,几个老把式“手滑”,把播种机关键零件给“不小心”弄丢了,只能换回老式耧车,效率慢了一半,但播得那叫一个均匀扎实。
该统一施用化肥的时候,李老蔫家的化肥袋子“莫名其妙”破了洞,撒了一大半,他哭天抢地说是家里孩子调皮,周干事黑着脸,也只能让他先用土肥顶着。
该用新式除草剂的时候,张寡妇和几个妇女“记错了”稀释比例,差点把苗给烧了,吓得周干事赶紧叫停,还是让大伙手动除草。
周干事气得跳脚,查来查去,结论都是“意外”和“疏忽”,法不责众,他总不能把全屯子人都抓起来。
第二把火,烧向了思想学习。他规定每天收工后,都要集中学习半小时公社最新文件精神,还要抽查背诵。
这下可热闹了。
轮到赵铁柱背诵,他吭哧瘪肚半天,把“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背成了“多快好省地……喂猪养鸡”。
孙二娘更绝,让她谈谈学习体会,她站起来就开始哭诉自家工分被王会计扣得太多,娃都快没鞋穿了,引得一片附和。
我想躲清静,结果周干事“重点关照”我,点名让我背。我站起来,一脸诚恳:“周干事,俺脑子笨,记不住那些弯弯绕。俺就知道,听老支书的话,跟共产党走,准没错!”
老支书在一旁配合地点头。
周干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气去。这他妈比背错了还让他窝火!
第三把火,他想重新整理工分账目,建立“更透明公正”的新体系。但他带来的新式记账方法太复杂,屯子里除了王会计,就没人能玩转。他试图培养几个“积极分子”,结果不是今天肚子疼,就是明天家里有事,要么就是学了半天,连借贷分录都搞反了。
更让周干事血压飙升的是,屯子里开始流传一些“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