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里死一样的静。
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动静跟假的一样,只剩下碎石偶尔滚落的簌簌声,还有湖面慢慢平息的涟漪声。空气里那股子呛人的黑暗和绝望味儿散了,换上了湖水的湿气和一股淡淡的、新芽破土似的清新气儿,可吸进肺里,却让人心口沉得慌。
我抱着秦秀莲,胳膊抖得厉害,一半是脱力,一半是后怕。这丫头轻飘飘的,呼吸匀称,脸上甚至有点红润,像是做了个美梦刚醒。可后脑勺那道慢慢渗出的漆黑血痕,看得我眼皮直跳,心里跟揣了块冰疙瘩似的。
终末?那是个啥?比黑眸还吓人?咋就睡她身子里了?
脚边窸窸窣窣响,低头一看,是那帮翡翠蚂蚁崽子围了过来。一个个甲壳跟极品翡翠似的,流光溢彩,就是身上不少裂纹,歪歪扭扭的,显然刚才那波硬扛加自爆伤得不轻。但它们复眼里的光稳得很,甚至比之前还亮堂点,传递过来的情绪带着点疲惫,更多的是一种“老大咱没丢人”的踏实劲儿。
尤其是带头那只,触角断了一截,爬过来用脑袋蹭了蹭我的裤腿,意念里带着询问,主要是冲着我怀里的秦秀莲。
“没事…暂时…没事了…”我嗓子哑得跟破锣似的,勉强回应了一句,小心地把秦秀莲放平在地上。手指头试了试她脖子侧面,脉搏有力,比之前那会儿强多了。那什么“终末”吞了黑眸,好像…真把她那乱七八糟的冲突给暂时摆平了?
就是不知道是福是祸。
老药罐和小子这会儿也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揉着脑袋,一脸懵逼地看着四周狼藉的场面和焕然一新的蚂蚁,半天没回过神。
“刚…刚才…那黑乎乎的…玩意儿呢?”小子结结巴巴地问,眼睛瞪得溜圆。
“没了。”我言简意赅,没多解释,这事儿太邪乎,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老药罐到底是老江湖,眼神扫过秦秀莲后脑那点黑血,又看了看蚂蚁身上的翡翠光泽和周围残留的、与母树同源的生命气息,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像是猜到了什么,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没再多问,颤巍巍地爬起来去检查秦秀莲的情况。
“奇哉…怪哉…蚀能尽去,源血平稳,圣痕内敛…这…这简直是…”他搭着脉,眼睛越瞪越大,嘴里嘀嘀咕咕,跟见了鬼似的,“…就是这神窍之内…似乎多了点…特别‘干净’的地方…空落落的…老夫也摸不透…”
干净?空落落?估计就是那“终末”待的地儿吧。只要现在没坏事,就行。
我的目光转向湖泊中央,那点柔和的翠绿光芒还悬在那儿,跟盏小灯笼似的,在这刚经历过浩劫的洞窟里,显得格外暖心。
那枚母树留下的种子。
我慢慢走过去,伸手把它捞在手心。入手温润,生命力磅礴却温和,像一颗跳动的小小心脏。这里面,大概就是母树最后的、也是最根本的东西了。
咋整?吃了?种了?还是留着?
正琢磨着,那种子在我手里突然微微一亮,一道细微的翠绿能量流溢出,如同有生命般,主动缠绕上我的手指,然后…缓缓渗了进去!
我吓了一跳,想甩开,却感觉不到任何不适,反而一股精纯温和的能量迅速流遍四肢百骸,刚才消耗殆尽的精神力和体力都在飞快恢复,连之前一些暗伤都被抚平了!
更神奇的是,我感觉到自己和脚下这片土地、甚至和旁边那帮翡翠蚂蚁之间,多了一种更加清晰、更加紧密的联系。仿佛我能模糊地感知到它们的状态,甚至能更顺畅地调动它们的力量。
这种子…是在认可我?还是在…托付?
能量输送持续了几息便停止了,种子光芒黯淡了些,依旧安静地躺在我手心,但那种生命共鸣感却留了下来。
“多谢。”我低声道,小心地将种子收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这可能是救秦秀莲的真正希望,不能丢了。
体力恢复了不少,脑子也清醒了点。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黑眸是没了,但净世教会那帮疯狗肯定还在上头,说不定正在想办法下来。这地方不能待了。
“收拾东西,准备撤!”我招呼老药罐和小子。
没啥好收拾的,家当早就在连番逃命和战斗中丢得差不多了。就是把剩下的那点药品和还能用的家伙什归拢了一下。
最大的问题是——怎么上去?
来时那条诅巫带的路,估计早就在刚才的崩塌中堵死了。这裂谷深不见底,四周都是光滑陡峭的岩壁。
我试着集中精神,沟通那群翡翠蚂蚁。
“伙计们,还能动吗?找找看,有没有能上去的路?”
蚁群接收到指令,虽然大多带伤,但还是立刻分散开来,如同训练有素的侦察兵,沿着岩壁快速爬动探查。它们现在感知力更强,对能量流动和地质结构异常敏感。
很快,几只蚂蚁传递回信息——在东侧一处岩壁,靠近湖面的地方,有一条极其隐蔽的、被水生植物和钟乳石遮掩的天然水道!水势平缓,似乎通向外界!
有门儿!
我们立刻转移到那边。拨开密密麻麻的水生藤蔓,后面果然隐藏着一个半淹在水里的洞口,里面黑漆漆的,但有微弱的水流声和空气流动。
“就这儿了!”我心中一喜。
小子看着那黑咕隆咚的水道,有点发怵:“铁根哥…这…这能通出去吗?别再遇到啥…”
“总比留在这儿等死强!”我打断他,“我打头,老药罐你扶着小子中间,蚂蚁断后!都跟紧了!”
没时间犹豫,我深吸一口气,背着秦秀莲,率先弯腰钻进了水道。
水道里一片漆黑,水冰凉刺骨,刚好没过胸口。水流缓慢,方向似乎是向上倾斜的。我们只能摸着湿滑的岩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空气也新鲜了不少!
加快脚步,光线越来越亮。最终,我们钻出了水道出口,重新回到了天光之下!
外面似乎是清晨,天色微亮。我们身处一条湍急河流的岸边,身后是高耸入云的脊骨山脉,裂谷在那云雾缭绕之上,已经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