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沉闷的撞击声在绝对的死寂中被无限放大,随即又被粘稠的星辉“潭水”温柔地吞噬。没有惊涛骇浪,只有无数细碎的、如同月下萤火虫般的星辉光点被激荡而起,又缓缓沉降,将包裹着陈铁根和秦秀莲的巨大金属藤球,轻柔地托浮在冰冷而纯净的银色“水面”上。
万籁俱寂。
头顶,那片由无数猩红复眼构成的恐怖虫云,如同被无形屏障阻隔的嗜血鲨群,在星辉水潭的边缘疯狂盘旋、嘶鸣,暗红锈蚀的翅翼高频振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但它们猩红的电子眼中,却清晰地映照着对那纯净星辉的**本能恐惧**,任凭如何躁动,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将深渊的入口染成一片绝望的红潮。
劫后余生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咳…咳咳…” 陈铁根被藤蔓包裹着,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硫磺和金属粉尘味,还有劫焰灼烧后的焦糊气息。身体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重新涌上,眉心的蚀源烙印在暂时安全的松懈下,冰冷锈蚀的啃噬感反而更加清晰。他右眼的赤金火苗微弱地跳动,艰难地透过藤蔓缠绕的缝隙向外望去。
入眼是一片梦幻般的景象。
他们漂浮在一片看不到边际的银色“湖泊”上。湖水并非真正的水,而是由无数极其细微、散发着柔和清辉的星尘微粒构成,缓缓流淌、旋转,如同液态的星河。湖水冰冷刺骨,那寒意仿佛能冻结灵魂,却又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与磅礴生机,丝丝缕缕地透过藤蔓缝隙渗入,竟让他被劫焰焚烧的创伤和蚀星污染的侵蚀感,有了一丝微弱的舒缓。
湖面中心,那座孤岛般的白色井台,在星辉的映衬下愈发清晰。
井台通体由一种温润如玉、却散发着金属般冷硬光泽的白色石材构筑而成,表面布满了繁复玄奥的古老纹路。那些纹路并非雕刻,更像是天然生成,如同星辰运行的轨迹,又似月相盈亏的烙印,流转着极其微弱、却纯净到极致的月华清辉。井台中心,一股同样纯净、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月华光柱,从井口升腾而起,直抵穹顶黑暗,成为这片死寂地底空间唯一的光源,也是秦秀莲心口那点星芒感应的源头。
月华井…祖地…
陈铁根低头看向怀中。
秦秀莲依旧昏迷,脸色灰败,但眉心紧锁的痛苦似乎舒缓了一丝。心口那点月华星芒,在接触到周围浓郁星辉和井台清辉后,如同干涸的河床得到滋润,虽然依旧微弱,却稳定了许多,甚至开始缓慢地、自发地吸收着周围的星辉能量。她的呼吸虽然细若游丝,却比之前平稳了一分。
“莲妹子…有门儿!” 陈铁根心头一松,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噬序之爪下意识地想撑起身子,却牵动了全身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
“嘶…(冷…怪…)” 缠绕包裹着他们的三条金藤,却传递出截然不同的感受。藤蔓接触到冰冷的星辉“潭水”,新生的金属鳞甲表面竟然迅速凝结起一层薄薄的、闪烁着星辉的冰霜!藤体内部流淌的金红粘液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压制,流动变得迟滞。那股源自“铁渣肥”和“噬铁者”的凶煞灼热力量,在这片纯净冰冷的星辉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甚至被隐隐排斥!金藤传递出强烈的不适、警惕,甚至一丝…**畏惧**!
“嗡…(排斥…纯净…)” 沉在藤球下方“潭水”中的邪菌菌毯,也传递出清晰的抗拒意念。它那乌金色的菌丝在接触到星辉“潭水”的瞬间,如同被强酸泼洒,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吞噬了劫焰、虫尸和无数混乱能量后形成的乌黑暗沉光泽,在纯净星辉的照耀下,竟显得有些“黯淡”,仿佛被强行“漂白”了一部分。它本能地收缩菌丝,传递出对这片纯净环境的厌恶与不适,贪婪的吞噬本能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抑制。
陈铁根感受着金藤的冰冷不适和邪菌的强烈排斥,再看看怀中秦秀莲那被星辉滋养、略微好转的迹象,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娘的…这地方是莲妹子的‘祖地’,对老子这帮‘歪瓜裂枣’…不太友好啊?” 他啐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右眼火苗扫过这片冰冷纯净的星辉世界,又看了看头顶那片被阻隔的猩红虫云。
暂时安全了。但危机并未解除。
头顶的虫群虎视眈眈,一旦离开这片星辉水潭的范围,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而这片“祖地”的能量,似乎只对秦秀莲的月华体质有益,对他和两个“崽儿”来说,如同冰窖,甚至是…**毒药**!金藤和邪菌的力量在这里被严重压制,长此以往,别说恢复,恐怕连自保都成问题。
更关键的是,莲妹子需要那口井!那井台散发的清辉,明显比周围游离的星辉更加精纯、强大!只有靠近它,甚至进入其中,莲妹子才有可能真正恢复!
“得…想法子…上岛…” 陈铁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死死锁定湖心那座孤零零的白色井台。距离不算远,但隔着冰冷粘稠的星辉“潭水”,金藤和邪菌又受到压制,怎么过去?
他尝试用意念驱动藤球向井台漂浮。但星辉“潭水”粘稠异常,藤球如同陷入胶水,移动极其缓慢。而且,随着靠近井台,那股纯净冰冷的排斥力似乎也在增强!金藤传递出的痛苦意念更甚,邪菌更是如同被灼烧般蜷缩起来。
“这样不行…” 陈铁根心念电转。他目光扫过藤蔓表面凝结的星辉冰霜,又扫过下方邪菌菌丝被星辉“灼烧”的痕迹,一个冒险的念头涌了上来。
“藤子!苗子!” 他意念带着一丝决绝,“这‘冰坨子水’(指星辉潭水)你们扛不住,老子知道!”
“但现在…莲妹子需要那口井!”
“给老子…**忍**着!”
“藤子!把根…**扎进这‘水’里**!别管多冷多难受!给老子吸!把这‘冰坨子’里的‘热乎气儿’(指蕴含的生机)…**榨出来**!转化成你们能扛住的劲儿!推着老子往井台漂!”
“苗子!别缩着!你的‘胃口’呢?给老子…**吞**!吞这些‘亮晶晶的灰’(指星辉尘埃)!把它们当‘沙子’咽下去!用你的‘邪性’…给老子**磨碎了**!化成推老子的力!”
指令带着破釜沉舟的蛮横!
金藤和邪菌传递出强烈的痛苦与抗拒,但在陈铁根那不容置疑的意志压迫下,以及保护秦秀莲的本能驱使下,它们终究还是…**动了**!
“嘶…嗷…(冷…痛…吸!)” 三条金藤发出痛苦的嘶鸣,数条相对完好的根须,如同受刑般,颤抖着、极其不情愿地探入冰冷的星辉“潭水”中!根须表面的金属鳞甲瞬间覆盖上更厚的冰霜,金红粘液几乎凝固!但根须前端裂开微小的口器,爆发出微弱的吸力,强行汲取潭水中蕴含的磅礴生机!这股生机与它们体内的凶煞灼热之力剧烈冲突,如同冰火不容,带来巨大的痛苦,却也硬生生转化出一丝微弱却纯粹的力量,推动着沉重的藤球,极其缓慢地…**向着井台挪动**!
“嗡…(难吃…吞!)” 邪菌菌毯也强忍着不适,几条菌丝触手如同尝毒药般探出,前端锯齿绒毛艰难地捕捉、撕扯空气中飘散的星辉尘埃。纯净的星辉能量与它体内的混沌吞噬特性剧烈冲突,如同滚油泼雪,菌丝表面不断腾起细微的青烟!但它依旧疯狂地“吞咽”着,将吞噬的星辉强行分解、同化,转化成一股混乱的推力,辅助金藤推动藤球!
每前进一寸,金藤和邪菌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藤球在冰冷粘稠的星辉中艰难挪移,如同在沥青中挣扎的昆虫,留下一条由融化又凝结的星辉冰屑构成的、短暂的轨迹。
陈铁根紧抱着秦秀莲,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个“崽儿”传来的痛苦波动,如同钢针般扎在他的意识里。他右眼的赤金火苗在眉心蚀源烙印的冰冷与内心的焦灼下,烧得又凶又稳。
“快了…快了…” 他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白色井台。井台上那些古老的纹路,在近距离下愈发清晰神秘,流转的月华清辉也带着一种安抚灵魂的力量,让怀中秦秀莲的气息又平稳了一分。
就在藤球距离井台边缘不足十米时——
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