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格努斯....你到底在想什么....”诺贝尔不可能管得到这座城的所有角落,他只能郁结的将目光投向了内堡上层,马格努斯病房的方向,随后赶到下一个暴行点,试图阻止骚乱
海风卷着港口的喧闹和混乱,狠狠抽打在哈罗德男爵沟壑纵横的脸上,他沉默地站在冰冷的垛口上,目光同样冰冷的扫过下方的混乱
王国军的士兵们在撤离命令下达的瞬间就变了,不知是庆幸自己终于能逃离这场和恶魔的鏖战,还是庆幸不会死在同胞的刀剑下
总之,他们此时正冷漠甚至贪婪地将物资从属于约灵的仓廪中粗暴拖出,塞进那即将把他们带离这片死地的船舱,而约灵的主人哈罗德却无法阻拦
玛加丽塔站在哈罗德稍靠后的位置,纤细的身躯在寒风中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港口此刻弥漫着的绝望与背叛的气息,令她内心饱受折磨
她淡金色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精心组织的道歉话语组织了几次,都被眼前混乱的景象和王国军近乎背叛的掠夺撕得粉碎
泪水在她灰蓝色的眸子里打着转,最终,无声地滑落冰冷的脸颊,如同冻结的珍珠
她鼓足了最后一点勇气,向前迈了一步,声音带着颤抖和浓重的哭腔“哈罗德叔公....我....我真没想到会这样....”
每一个字都像是卡在喉咙里的砂砾,艰难地挤出“是我的错!都是我提议撤回约灵的....我没想到....马格努斯王叔....他会....”
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道歉在王国军冰冷的征用令和异国统帅刺耳的讽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看着老人的侧脸,那刀刻斧凿般的皱纹里,此刻填满了一种近乎凝固的愤怒
在这份压抑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哈罗德猛地转过身,皮袍在风中猎猎翻卷好似北民长船上不屈的战旗
“孩子!”他出乎意料地没有责备,只是带着某种看破世道的无奈和冷硬“抬起头!看看这片海!你听见它的咆哮了吗?像闷雷一样!”
“眼泪在这里没用!浇不活一寸冻土!它只认得两样东西——”他指节嶙峋的手指蜷曲,仿佛握住了无形的利斧“铁斧子的刃口!还有淬过冻风、砸不烂碾不碎的北民的骨头!”
玛加丽塔肩膀微微一缩,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又没完全理解
“马格努斯那个蠢货!”他朝着内堡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仿佛要吐出胸中积郁的怒气“他那颗号称铁做的心,被恶魔打穿了!被吓破了!他眼里只剩下他那点可怜的残兵败将,只想着怎么保全他王兄克努特摇摇欲坠的椅子!他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命,却彻底忘了肩膀上扛着的到底是什么!”
老人的胸膛剧烈起伏,愤怒的火焰几乎要破眶而出“我讨厌贝尔塔那个从小就奸猾的小子,但他有一点没说错!北地不只是王室的私产!每个北地人都应该对自己脚下的土地负责!”
“约灵城每一块石头的缝隙里,浸透的都是几代戈德温家男人的血汗!是祖祖辈辈用牙齿从冻土里、从冰海的浪尖上一寸一寸抠出来的活路!是我们用命守下来的根!”
哈罗德的声音盖过了港口的喧嚣混乱“哈!他选得可真好!够狠!够公爵!他的一道命令,就把我们祖辈的根基、城里嗷嗷待哺的孩子、父老乡亲们辛辛苦苦攒下的活命口粮横征暴敛,就为了换他那群狼心狗肺的废物能多喘几天气!”
“这算什么王国?算什么王权?”哈罗德的姿态充满了彻底的轻蔑与唾弃,似乎有一种狂怒正在他的体内奔涌,让他的情绪越发难以自抑
“这样的血脉,这样懦夫的选择,才真正害了王国!它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当大难临头,所谓王国只会吸干地方的膏血来给自己续命!这样的王权,如何换来北民的世代效忠?!”
玛加丽塔怔怔地看着哈罗德,眼看着他的愤怒像淬火的铁水泼溅开来,带着一种原始、粗粝、几乎要将人灵魂点燃的力量
他的话像是一把重锤,将她心中那套从小关于王国荣耀、上层决策、大局观的王室理念砸得粉碎,又在废墟之上,点燃了一簇更原始、更炽热的火焰——那是只属于家园、土地、人民和血脉誓言的认知
“所以,小玛加丽塔”哈罗德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长辈的温和“别用马格努斯那蠢货的懦弱来惩罚自己!眼泪在这里是多余的,悔恨更是无用!北民信奉的,从来不是眼泪和空谈!我只希望今天这一切你能永远记在心里,把这些话说给下一代的埃斯特丽德听!”
他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仿佛要汲取这片土地最后的力量,浑浊的眼中爆射出磐石般的决绝光芒:
“约灵是我的根!斯维恩、克里姆....他们的灵魂已经砌进了城墙的每一块石头里!戈德温家的最后一条老狗,只会死在自己的窝里!老子——绝不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