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端坐龙椅,听着满朝文武一片歌功颂德,称颂陛下圣明,天佑大夏,嘴角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目光却深远。
他忽然想起,今年夏天,似乎也未曾再接到淮南急奏,说什么“赤甲妖虫”泛滥成灾,毁坏禾稼。
这两桩曾令他颇为头疼的民生之患,竟在不知不觉中消弭于无形。
散朝后,御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严冬的寒意。皇帝摒退左右,只留太子在跟前。
他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看着眼前日益沉稳的儿子,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淮南一带,今年未见虫灾奏报;青州等地,虽有蝗患,却因那土豆之故,未生饥荒。太子,此事,你做得很好。”
他并未点明“小龙虾”和“土豆”的源头来自何处,但彼此心照不宣。
太子微微躬身,态度恭谨:“赈济灾民,安抚地方,本是儿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皇帝目光深邃,落在太子身上,仿佛能穿透那身庄重的朝服:“近来,朝中那些关于你‘结党’、‘急躁’的非议之声,渐渐平息了。朕知道,你和老七在底下,费了不少心思。”
太子心头一凛,知道父皇耳目通天,并未隐瞒:“儿臣以为,朝堂稳固,在于君臣一心,上下同欲。清除杂音,正本清源,方能令政令畅通,江山永固。”
“嗯。”皇帝淡淡应了一声,放下茶杯,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积雪覆盖的枯枝,“即便你不去做,朕,也会去做。”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选定的储君,朕自然信得过。那些非议你之人,某种程度上,亦是在藐视朕的决断。”
太子垂首:“父皇圣明,儿臣谨记。”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皇帝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太子身上,语气变得愈发语重心长,带着一种帝王传承的考量:
“太子,你如今做得不错,懂得借力,也懂得造势。不过,你要记住,为君者,如同驾驭一艘巨舰,不仅要懂得借助风势,更要懂得平衡之道。”
“这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如同船上的帆与桨,各有其用,亦需相互制衡。万不可因一时之风顺,便让某一面帆过于鼓胀,某一侧的桨过于用力,否则……船行不稳,易生倾覆之危。”
他话语含蓄,并未明指靖远侯府,也未提及其他任何具体臣子,但那份对权势平衡的警示,已清晰地传递过去。
太子是何等聪慧之人,立刻明白了父皇的深意。这是在提醒他,即便如今倚重某些力量稳固了地位,将来登基,也需懂得分权制衡,不可让某一方势力过度膨胀,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他神色一肃,郑重应道:“父皇教诲,儿臣明白。为君之道,在于权衡,在于制衡,儿臣定当时刻谨记,不敢或忘。”
皇帝看着他沉稳的态度,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关于朝政、关于民生的谈话告一段落,气氛本该趋于和缓,皇帝却忽然话锋一转,像是随意提起家常般,目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落在了太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