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这孩子,性子向来跳脱,如今身份不同了,怕是一时忘了旧日规矩?妾身方才还同崔妈妈说,到底是庶出的,有些体统,没人时时提点着,难免疏忽。侯爷您……也别太苛责了。”
她这番话,看似劝解,实则句句如针,精准地扎在当时的心上。
他想起那个早逝的、温婉可人的姨娘,想起当袅袅身上流着的血脉,心中本有几分怜惜。
但张氏话里话外“庶出”、“不懂规矩”、“忘了旧日”、“疏忽”几个词,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瞬间点燃了他作为一家之主、作为父亲却被轻视的怒火——尤其是这轻视可能来自他最在意、如今却飞上枝头让他不得不仰视的庶女!
这感觉,仿佛自己精心培育的小花,一朝成了凤凰,便连他这个栽花人都看不上了?这岂不是爬到他头上了?!
当时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黑云压城。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在主位另一侧坐下,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已是极为不悦。
张氏冷眼旁观着丈夫脸色的变化,心底掠过一丝快意。她端起茶杯,掩饰住嘴角那抹几不可察的得意。她不怕当时生气,甚至乐于见到他生气。
毕竟,这靖远侯府能有今日的煊赫,她娘家张家功不可没!她有高傲的资本,更有掌控这府邸、掌控丈夫情绪的底气。
厅内气氛降至冰点,落针可闻。崔妈妈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死寂。
门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花厅,声音因为紧张和奔跑而带着喘:“侯爷!夫人!回…回来了!三小姐…不!是七皇子妃殿下!七皇子妃殿下和七殿下回门了!车驾已到府门外了!”
当时和张氏几乎同时从座位上站起。当时脸上阴云未散,反而更添几分被打扰的烦躁和审视。
张氏则迅速收敛了所有情绪,恢复了那副端庄持重、无懈可击的高傲主母姿态,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和准备迎战的锐利。
“走,去前厅迎一迎我们这位‘尊贵’的皇子妃殿下和七殿下吧。” 张氏的声音平静无波,率先迈步,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即将奔赴的不是迎接女儿,而是一场无声的战役。当时阴沉着脸,紧随其后。
两人脸上的严肃,如同戴上了精心准备的面具,一同朝着前厅那未知的“战场”走去。
七皇子的车驾稳稳停在靖远侯府气派的朱漆大门前。单承宴率先利落地跃下马车,随即转身,极其自然地朝车厢内伸出了手。一只纤细白皙、戴着翡翠镯子的手搭了上来,被他温热宽厚的手掌稳稳握住。
当袅袅被他牵着下了车,脚刚沾地就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这众目睽睽之下,手牵手进娘家,未免太过腻歪,也容易落人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