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馍的外皮就起了焦花，金黄酥脆，咬一口能掉渣。
炉子里的火光又跳了跳，把程然擀饼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是裂痕的青石板上。
那影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竟像是给这死寂的城，添了点活气。
“奶……”小男孩又拉了拉老妇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的裤腿破了个大洞，露出的膝盖上还沾着血痂，是昨天跟着奶奶躲在水缸里时蹭破的。
老妇深吸一口气，那股卤香钻进鼻腔，让她想起儿子小时候。
那时候家里穷，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卤点肉，儿子总围着锅转，眼睛亮得像星星，说长大了要天天让娘吃卤肉。
可现在，儿子孙女没了，她还有儿媳和孙子。
老妇颤巍巍地站起身，牵着小男孩的手，看了眼面色苍白憔悴，一动不动的女人，叹了口气。
她握紧孙子的手，一步一步朝着小吃车挪。
每走一步，她都觉得腿像灌了铅，可那股肉香却像在前面扯着她，让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靠在断墙上的华服少年，看着老妇和小男孩的背影，喉咙动了动。
他想起昨天躲在衣柜里时，娘把最后一块糕点塞给他，说“阿澈要活着”，然后就冲出去引开了厉鬼。
那糕点是娘亲手做的，甜得发腻，他以前总不爱吃，可现在想起来，却觉得那是世上最好的味道。
胃里的叫声越来越响，他终于忍不住，撑着断墙慢慢站起来，朝着小吃车的方向走了两步。
程然刚好把烤好的馍拿出来，金黄的馍上还冒着热气，敲一敲“嚓嚓”脆响。
他把烤好的馍摞好，又将洗好的面水上锅蒸，这边忙完立即又开始做酸奶。
一刻不停的他，根本没发现周围的变化。
蒸酿皮子的笼屉冒起白汽，混着卤香飘得更远了。
程然掀开笼盖，用竹筷挑起一张酿皮子，透亮的皮子裹着水汽，落在瓷盘里还带着温热的软劲。
他刀工利落的切条，顺手撒了把提前切好的黄瓜丝，又舀了勺红油辣子，酸辣的香气一下子冲了出来，比卤香更烈，却也更勾人食欲。
老妇牵着小男孩走到小吃车旁时，正好闻到这股酸辣味。
小男孩的喉咙“咕咚”响了一声，眼睛直勾勾盯着瓷盘里的凉皮，忘了走路。
老妇拍了拍他的手，从怀中掏出钱袋看向程然。
程然笑着指了指馍和卤肉：“肉夹馍两文钱。”
又指了指凉皮和酸奶：“这两种，都是一文钱。”
老夫人没有应声，眼眸却闪了闪，掏出九文钱递给程然。
这个奇怪的老板突然出现在废墟一样的御临城，一没打家劫舍，二没坐地起价。
真真奇怪……
但，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人生已经这样了，哪怕他卖的食物里掺着毒，也罢了……
就当最后一顿，最后一顿也要吃个饱的。
程然收了铜钱，快速制作好一个肉夹馍先递给小男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娃娃，好好吃饭，好好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