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的力量在细微处积累。温念念习惯了入睡前听到他翻阅文件的沙沙声,习惯了他偶尔与门外守卫低语的声音,甚至习惯了他浅眠时轻微的呼吸变化。这些声音编织成一张安全感之网,让她在末世中找到了奇异的安宁。
而封碣的变化同样明显。他开始在回房时主动告知第二天的安排:“明早我要去巡视地下管道,午餐前回来。”这种简单的报备让他人知道他的行踪,对习惯独来独往的他而言是难得的改变。
第七天晚上,一件特别的事情发生了。温念念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身,被子滑落了一半。她迷迷糊糊中感到寒冷,蜷缩起来却够不到被子。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有人轻轻为她拉上被子,动作笨拙却小心,没有惊醒她。
第二天早晨,她醒来时被子好好地盖在身上,而封碣已经如常离开。若非她隐约记得那个感觉,几乎要以为是一场梦。
早餐时,她向玛莎问起城主的行程。
“一早就去军械库了,”玛莎一边摆餐一边说,“听说新一批弩箭到了,要亲自验收。”
温念念点点头,状似无意地问:“他昨晚休息得好吗?”
玛莎笑了:“林队长说城主今早看起来比前阵子精神些。要我说,自从您来了之后,城主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这句话让温念念怔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对封碣产生这样的影响。
当天下午在医疗室,苏婉也证实了这一点:“高老今天还在惊讶,说城主居然同意将西区仓库的部分物资调配给老人和儿童。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为什么现在同意了?”温念念好奇地问。
苏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据说城主提到‘长期生存需要保障最弱群体的基本需求’。这想法很正确,但以前的封碣城主只会考虑战略物资储备。”
温念念若有所思。那天晚上,当封碣回到卧室时,她格外留意了他的神态。确实,虽然他依然眉头微蹙,但眼中的疲惫似乎淡了一些,步伐也不那么沉重了。
“今天顺利吗?”她主动问道,递上准备好的茶水。
封碣接过杯子,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指尖。这种接触在最近已经变得常见,两人都不会再为此紧张。
“弩箭质量合格,”他简略回答,然后出乎意料地补充,“儿童区的防护也加固了。”
温念念心中一暖:“那些孩子一定很高兴。”
“安全不是用来高兴的,”他习惯性地反驳,但嘴角有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软化,“是用来活命的。”
就寝时,温念念比往常更快入睡。深夜,当她半梦半醒间翻身时,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床脚的披风,将它拉近一些,然后满足地叹了口气,沉入更深的睡眠。
她没有看到,在房间的阴影里,守夜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眼中不再是纯粹的警惕,而是混合着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
习惯成自然。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两个原本截然不同的人,正在以一种最不可能的方式,建立起一种超越言语的默契与信任。这种默契不足以改变末世的残酷,却足以在黑暗中点亮一盏微灯,照亮彼此前行的道路。
当第七天的夜幕降临时,温念念意识到,这个曾经感觉像是囚笼的房间,已经开始有了“家”的感觉。而那个曾经令她恐惧的男人,成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安心的依靠。
习惯,果然是最强大的力量。它能让异常变为日常,让戒备变为安心,让两个孤独的灵魂在末世的阴影下,找到彼此的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