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芯蕊的世界。
从一开始就和别人不一样。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家里的墙是会呼吸的。
它们白天喘气很慢,一到晚上就特别急促,有时候还会打呼噜。
她把这个发现告诉妈妈,妈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蕊蕊想象力真丰富。”
后来上了幼儿园,问题就更大了。
别的小朋友看到滑梯就是滑梯,秋千就是秋千。
孙芯蕊看到的滑梯是一条趴着睡觉的黄色大蛇,秋千是喜欢晃来晃去的长脖子鸟。
她不敢滑那条蛇,也不敢坐那只鸟。
她喜欢蹲在沙坑里看蚂蚁搬家。
蚂蚁们排着队,扛着米粒,喊着“一二一,齐步走”,声音细细小小的。
有时候这些蚂蚁还会唱些特别有意思的歌。
“你看,蚂蚁在唱歌。”
她指着蚂蚁对旁边一个小胖子说。
小胖子像看傻子一样看她,然后大声嚷嚷起来:
“孙芯蕊是傻子!她说蚂蚁会唱歌!”
所有小朋友都跟着笑起来,围着她叫“傻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听不见。
明明那么清楚。
风在哭,因为今天它把一片叶子吹到了水坑里。太阳在笑,因为月亮给它讲了个笑话。
连教室里的桌椅都会在夜深人静时开派对。
第二天她总能发现它们站错了位置。
可是从那以后,就没人愿意跟她玩了。
但这也没关系。
她的朋友有很多。
她一个人玩积木,积木会偷偷告诉她它们想搭成什么样子。
她一个人画画,画出来的太阳长着腿,在纸上跑来跑去。
老师找过她爸妈好几次,说这孩子注意力不集中,总说些奇怪的话,建议带去大医院看看。
爸妈一开始不信。
觉得孩子只是想象力丰富。
可随着孙芯蕊长大,这种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小学一年级。
她因为纠正语文老师“这个字昨天晚上告诉我它念‘趴’,不念‘爬’”而被罚站了一节课。
三年级。
她当着全班的面,说新来的班主任“身上有好多黑色的小手在抓他”。
那个刚毕业的男老师吓得脸色发青。
又是大仙又是医院的看了好几遍。
同学们肆无忌惮地排挤她。
她的书包里会被倒进垃圾,椅子上会被涂上胶水,走过走廊时会有人突然伸脚绊她。
他们叫她“神经病”、“疯子”,朝她扔小石子。
孙芯蕊不明白为什么。
墙明明就在呼吸,蚂蚁明明就在唱歌,班主任身上的黑手明明那么明显,为什么大家都说看不见?
难道有问题的是她自己吗?
她开始害怕去学校,一提到上学就哭闹不止。
她变得越来越沉默,有时候会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一说就是半天。
妈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勉强。
爸爸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
“蕊蕊,世界上没有会说话的蚂蚁,也没有会飞的猪,那都是你想象出来的,明白吗?”
孙芯蕊歪着头:
“可是爸爸,你的领带刚才告诉我它勒得太紧了,它想松一口气。”
爸爸的表情僵住了。
七岁那年,她第一次被带去看医生。
诊室里。
医生问她:
“芯蕊,你最近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别人看不到听不到的东西?”
孙芯蕊点点头,指着医生身后的书架:
“那本红色的书在叹气,它说已经三个月没人翻开它了,它很寂寞。”
医生在病历上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