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千羽转身离去,黑色的披风在风中划出一道孤高的弧线。
她身后,是二十八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和一座被鲜血浸透的问心台。
广场上,山呼海啸般的“女帝圣明”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百姓们看着那满地的尸骸,看着那顺着台阶汩汩流淌的血河,脸上的狂热慢慢褪去,眼神深处,生出一种比崇拜更加深刻的情感。
敬畏。
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这位新帝,不只是来拯救他们的神明,更是一尊杀伐果断,敢于将王公贵族踩在脚下的煞神。
与百姓的沉默相比,百官队列中的气氛,则近乎凝固。
丞相李元徽瘫软在原地,花白的胡须上沾着尘土,眼神空洞地望着高台的方向,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
他混迹朝堂半生,辅佐过两代君王,自以为看透了权力游戏的本质。
可今天,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女,用最野蛮、最直接、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给他上了一课。
什么叫权力?
权力不是朝堂上的引经据典,不是派系间的合纵连横,更不是那套虚伪的君臣礼仪。
权力,就是刀。
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想斩谁就斩谁的刀。
当这把刀落下时,所有的阴谋诡计,所有的世家门阀,都成了笑话。
李元徽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荒谬的兴奋。
他忽然意识到,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已经降临。
东陵国这潭腐臭的死水,终于被一颗砸进来的巨石,搅了个天翻地覆。
是跟着旧世界一起沉底,还是抓住这块巨石,搏一个崭新的未来?
这位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狐狸,脑中飞速运转。
就在这时,一名宫中内侍迈着小碎步,从宫门的方向快步走来,尖细的嗓音划破了广场的宁静。
“陛下口谕,百官即刻入崇政殿觐见,不得有误!”
这道命令,像是一鞭子抽在所有瘫软的官员身上。
他们一个激灵,纷纷从地上挣扎着爬起,顾不得整理散乱的官帽和朝服,也顾不得拍掉膝盖上的尘土,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问心台上的惨状,只是争先恐后地朝着宫门涌去,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李元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仪容,混在人流之中,低着头,走进了那座他再熟悉不过,此刻却感到无比陌生的皇宫。
崇政殿内,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凤千羽已经换下了一身染血的劲装,穿上了一袭玄黑色的龙纹帝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安静地坐在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上。
她没有刻意释放威压,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但下方跪着的近百名官员,却感觉像是有一座大山压在背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大殿的地面光洁如镜,清晰地倒映出他们狼狈不堪的模样。
“都到齐了?”凤千羽的声音响起,清冷,平静,听不出喜怒。
没人敢回答。
整个大殿,只有官员们粗重的喘息声。
凤千羽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的人群,最后,落在了跪在最前方的丞相李元徽身上。
“李元徽。”
“老……老臣在。”李元徽的身体猛地一颤,将头埋得更低。
“问心台上,空出了二十八个位置。”凤千羽淡淡开口,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兵部、户部、工部……几乎每个部司,都有空缺。”
李元徽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这是真正的考验来了。
清洗过后,必然是重建。而如何重建,决定了他们这些“旧臣”的最终下场。
是继续被清算,还是……得到起用?
“朕给你三天时间。”凤千羽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每一下,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李元徽的心头。
“拟一份名单上来,把这些空缺都填上。”
李元徽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让他来拟定名单?
这是……信任?还是试探?
“陛下……”他嘴唇嗫嚅,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怎么,做不到?”凤千羽的语气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