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空气,仿佛被东方墨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寒气冻结成了冰。
烛火的焰心,在这股迫人的气压下,都畏缩地跳动了一下。
许久,东方墨才缓缓合上了那本薄薄的,却重如泰山的账册。
“呵。”
他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森然的杀机。
“好一个刘家,好一个镇北将军。孤的父皇若是看到这份‘惊喜’,怕是龙椅都坐不稳了。”
他没有质疑账本的真伪。因为上面记录的几笔军饷调动,恰好能与他暗中调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完美地吻合。
只是他未曾料到,这潭水,竟浑浊到了如此地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腐,而是通敌叛国,意图谋反!
“你打算怎么做?”东方墨抬起眼,深邃的目光锁住凤千羽,“把这个,直接呈给父皇?”
凤千羽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用苦涩的茶水压下心中的疲惫。
“然后呢?”她不答反问,清冷的眸子在烛光下,像两颗剔透的黑曜石,“让陛下相信,我,一个刚刚清理门户、手握将军府虎符的女子;和你,一个手握重兵、圣眷正浓的亲王,联手呈上的这份能扳倒半个朝堂的账本,是真实可信,而非我们为了铲除异己,伪造的证据?”
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最关键,也最危险的核心。
东方墨的眼神,沉了下去。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父亲。
东方雄,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也是一个多疑的帝王。
帝王心术,首重平衡。
他可以容忍臣子贪财,可以容忍臣子结党,但绝不能容忍任何一方的势力,大到足以威胁皇权。
如果他和凤千羽拿着这本账册去找皇帝,皇帝的第一反应,绝不是欣慰他们揪出了叛党。
而是会立刻警惕,鬼王府和镇国将军府的联手,已经拥有了可以轻易颠覆朝局的力量。
到那时,账本上的那些人固然会死。
但他们两个,也绝对活不长久。
帝王,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任何潜在的威胁。
“你说的没错,”东方墨的声音低沉了几分,“父皇的龙椅之下,堆满了功臣的白骨。我们不能赌。”
“所以,这不是一道选择题,”凤千羽将账册重新包好,语气果决,“这是一道证明题。我们不仅要证明他们有罪,更要让他们自己,把罪证送到陛下的面前。”
“哦?”东方墨的眼中,闪过一丝浓厚的兴趣,“说来听听,我的王妃,又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计划?”
他特意加重了“我的王妃”四个字,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亲昵和欣赏。
凤千羽白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但不得不承认,他这句玩笑,让她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许。
有个人能一起商量,一起分担,这种感觉,还不赖。
“计划谈不上,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凤千羽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点,“这张网太大,想要一次性收紧,只会把它扯破,让最大的鱼溜走。我们要做的,是逐个击破。”
“从谁开始?”
“户部侍郎,吴谦。”凤千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贪的钱最多,胆子也最小。这种人,是最好的突破口。”
东方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想怎么做?派人去他府上‘请君入瓮’?”
“不,太慢了。”凤千羽摇了摇头,“而且容易打草惊蛇。我要让他在最不可能的地方,自己把马脚露出来。”
“什么地方?”
“金銮殿上。”
凤千羽吐出的四个字,让东方墨的瞳孔,都微微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