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玉泉湖畔的刺杀与反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波澜迅速在暗流涌动的京城扩散开来。
陈启明在李总旗等人的严密护卫下,迅速撤离了那片危机四伏的山林。
回城的路上,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缇骑们紧握兵刃,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的每一片树林、每一处丘陵,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们如临大敌。
陈启明坐在颠簸的马车内,脸色沉静,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暗藏的短铳冰凉的握柄。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湖畔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呼啸的弩箭、狰狞的刺客、以及那艘如同鬼魅般出现又消失的黑色小舟。
更清晰的,是栏杆上那个冰冷的图案和那两个触目惊心的小字:
“慎之。”
这是警告,也是提醒。
那个神秘的组织又一次救了他,用一种近乎碾压的方式展示了自己的力量和…无处不在的注视。
他们似乎比他更了解潜伏在暗处的敌人,也更清楚危险来自何方。
回到制造局,陈启明立刻下令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所有工匠被要求暂时留在局内,缇骑巡逻队增加一倍,明哨暗哨全部激活,弓弩上弦,火铳备药。
肃杀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工坊。
书房内,李总旗单膝跪地,面色羞愧:“末将护卫不力,致使大人身陷险境,请大人责罚!”
“起来吧,此事非你之过。”陈启明摆摆手,声音有些疲惫,“敌暗我明,对方谋划已久,若非…另有援手,今日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问道:“伤亡如何?可抓到活口?”
“回大人,一名弟兄肩胛中箭,已敷了金疮药,暂无性命之忧。林中刺客撤退极快,现场只留下几滩血迹和几枚弩箭箭簇,并未抓获活口。”李总旗沉声道,“箭簇已带回,是制式的军弩,但编号已被锉去,难以追查来源。”
军弩?
陈启明眼中寒光一闪。
能动用军弩,说明对方不仅在京城有潜伏人手,甚至可能…与军中某些势力有所勾结!
“加强戒备,严查出入。受伤的弟兄好生照料,赏双倍抚恤。”他吩咐道。
“是!”李总旗领命,匆匆离去。
陈启明独自坐在书房内,铺开纸笔,却久久无法落笔。
西山遇袭的消息必须立刻报上去,但该如何上报?向谁上报?
直接禀明兵部?襄城伯?还是…通过徐光启直达天听?
刺杀之事非同小可,尤其涉及军弩,背后可能牵扯到军中败类或更深的政治阴谋。
但若处理不当,反而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引来更疯狂的报复。
他沉思良久,最终提笔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是给孙传庭的密信,详细说明了遇袭经过、对方动用军弩的细节以及自己的怀疑,请孙传庭从军方渠道暗中调查近期军械库是否有异常,并提醒他注意自身安全。
第二封则是给徐光启的,语气相对含蓄,只提及西山勘察地形时遭遇不明匪人袭击,幸得护卫拼死抵挡方才脱险,隐去了军弩和神秘组织相救的细节,重点表达了对此事背后用意的担忧,并婉转请求徐大人能在朝中稍作留意风声。
两封信都用火漆封好,由不同的亲信缇骑分别送出。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袭来。
这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精神上的重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