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明投出的石子,精准地落入了暗流涌动的深潭。
那封没有署名、混在餐食中的密信,如同一声突如其来的号令,彻底打乱了冯安原有的节奏。
福临客栈天字三号房内,冯安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反复看了三遍,眉头紧紧锁起。
西山玉泉湖?三日后?午时初刻?
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快步走到窗边,目光警惕地扫过楼下熙攘的街道,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他退回屋内,背着手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脸上阴晴不定。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再按常理出牌,主动改变了接触地点和时间,将主动权夺了回去。
这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玉泉湖远离城区,地势开阔,临近水道,绝非理想的密谈之所,更像是…对方精心挑选的试探之地。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事已至此,退缩已无可能。
他必须将这个消息立刻送出去。
他走到桌边,取出一张特制的薄纸和一支细笔,用极小的字飞快地写了几行密语,然后将纸条卷紧,塞入一个细小的铜管中。
他推开后窗一条细缝,学了几声惟妙惟肖的鸟叫。
片刻后,一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窗棂上。
他迅速将铜管绑在鸽腿上,轻轻一扬手,信鸽悄无声息地振翅高飞,迅速消失在京城鳞次栉比的屋脊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轻轻合上窗户,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沉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制造局缇骑在远处制高点上,通过单筒望远镜的严密监视。
“信鸽…往西边去了。”负责监视的缇骑低声通过对讲铜镜向李总旗汇报。
“西边…果然是西山方向。”陈启明得到回报后,冷笑一声,“看来,我们的客人,在那里果然有巢。”
接下来的两天,制造局的缇骑们如同狩猎的群狼,悄无声息地布控在西山玉泉湖周边。
李总旗亲自带队,化装成樵夫、猎户、香客,将湖畔几处关键的山林、路口、以及可能泊船的水湾都纳入监控之下。
陈启明坐镇制造局,不断接收着来自西山的密报。
“北侧山林发现新鲜马蹄印,数量三,通往废弃的山神庙。”
“南岸芦苇荡中发现一艘半隐藏的舢板,有近期使用痕迹。”
“东面官道出现几名陌生面孔的商旅,脚力健硕,不像寻常行商。”
一条条信息汇聚而来,拼凑出一幅图景——对方果然在向玉泉湖周边调动人手!
这更印证了陈启明的猜测,冯安背后是一个有组织的团伙,并且拥有相当的行动能力。
第三日清晨,天色微熹。
陈启明换上一身利落的青袍,外罩一件不起眼的半旧披风,并未穿戴官服。
李总旗精选了八名身手最好、最机警的缇骑,全部换上便装,暗藏兵刃和短弩,护卫在侧。
“大人,一切准备就绪。西山周边已布下十六处暗哨,湖心亭也在掌控之中。”李总旗低声禀报。
陈启明点点头,目光沉静:“出发。记住,今日只为窥探虚实,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动手。”
“是!”
一行人悄然从制造局后门离开,混入清晨出城的人流,向着西山方向行去。
辰时末,玉泉湖已然在望。
深秋的西山,层林尽染,湖水碧蓝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景色清幽静谧。
陈启明在李总旗等人的护卫下,登上了湖畔一座半山腰的观景亭。
此处地势较高,视野开阔,既可俯瞰整个湖面,又能将通往湖心亭的道路尽收眼底,且林木掩映,便于隐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湖面只有几只水鸟掠过,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樵夫的山歌,一切看似平静如常。
午时初刻将至。
湖对岸的柳荫深处,悄然驶出一叶扁舟。
舟上只有两人,一人操桨,一人负手立于船头,身着锦袍,头戴帷帽,看不清面容。
小舟不疾不徐,向着湖心的小亭驶去。
“来了。”李总旗低声道,手按上了刀柄。
陈启明目光锐利,紧紧盯着那艘船和船头那人。
然而,就在小舟即将靠近湖心亭时,异变陡生!
湖畔东侧的密林中,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唿哨!
紧接着,数支弩箭破空而出,并非射向小舟,而是精准地射向陈启明所在观景亭周围的几处制高点!
“噗噗”几声闷响,伴随着几声压抑的痛哼!
“有埋伏!保护大人!”李总旗厉声大喝,猛地拔刀出鞘,护在陈启明身前!
八名缇骑瞬间收缩,组成防御阵型,警惕地望向弩箭射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