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香囊的宁神气息似乎真的起了作用,陈启明难得地睡了一个安稳觉。
清晨醒来,连日积攒的疲惫消散大半,心神清明,思绪也格外顺畅。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枕畔那只小巧的香囊,指尖传来细密的针脚触感和淡淡的草木余香。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悄然流过心间。
工坊里的气氛依旧热烈。
失蜡铸造的良品率在工匠们不懈的努力下,终于有了稳定的提升,虽然速度依旧缓慢,但合格的燧发枪机关键部件正以每日可见的速度增加。
镍钢的冶炼依旧艰难,那点珍贵的镍料被视若珍宝,每一次熔炼都记录在案,王铁匠几乎住在了保密工坊里,试图从失败中寻找成功的规律。
李总旗加大了对“百宝阁”赵德海失踪案的暗中调查力度,但对方手脚干净,线索似乎彻底断了,那枚古怪的腰牌也查不出确切来历。
冯安依旧安静地住在福临客栈,每日深居简出,仿佛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紧张而有序。
陈启明将那份微妙的个人情绪小心收起,再次全身心投入到技术攻坚和制造局的管理中。
这日午后,他正在书房核算新一批物料采购的清单,门外传来李总旗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李总旗推门而入,脸色凝重,手中拿着一封没有署名的普通信函。
“何事如此匆忙?”陈启明放下笔,抬头问道。
“刚收到的,门房说是一个半大孩子送来的,指名交给您,扔下信就跑了。”李总旗将信递上,“信封普通,但封口火漆的印记…很特别。”
陈启明接过信,目光落在封口的火漆上——那是一个极其简洁的图案:一只展翅的猛禽,利爪下抓着一条扭曲的海浪。
这个图案!
他心中猛地一凛!
这图案与他之前收到的、那枚作为信物的奇特腰牌上的徽记一模一样!
是那个组织!
是那个帮处理了刺客尸体、又主动提供了王主事情报的神秘势力!
他们再次主动联系了!
他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对李总旗摆摆手:“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李总旗会意,躬身退下,细心地带上了房门。
书房内只剩下陈启明一人。
他迅速拆开火漆,抽出信笺。
信纸是普通的毛边纸,上面的字迹却筋骨嶙峋,带着一股锋锐之气,内容更是言简意赅,却字字惊心:
“冯安,闽人,确为郑氏麾下行走。然,其奉命北上,非为寻矿,实为‘觅人’。”
“其所觅之人,善奇巧,通火器,尤精于‘自生火铳’,年貌与君相仿。”
“泉州近日秘传,‘得此匠者,可得海上十年太平’。”
“郑氏船队异动,数艘快船已秘密北行,目的不明。”
“赵德海之失,恐与此事关联,凶多吉少。”
“影海众之影,亦现闽南。”
“风波将至,君处漩涡之眼,万望慎之。”
信末,依旧没有任何落款。
陈启明捏着信纸,指尖微微发凉,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短短数行字,蕴含的信息却如同无声的惊雷,在他心中炸响!
冯安是郑芝龙的人,这点他早有猜测。
但他万万没想到,郑芝龙派人的主要目的,竟然不是寻找镍矿,而是寻找人才!寻找一个擅长火器、尤其精通燧发枪技术的工匠!
而且目标人物的年龄外貌,竟然与自己如此吻合!
“得此匠者,可得海上十年太平”?
郑芝龙想要燧发枪技术,是为了巩固他在海上的霸权?对付荷兰人?还是…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