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无声的靠近(1 / 2)

中秋月夜的短暂温情,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涟漪散去后,留下的是更深的寂静与微妙的改变。

陈启明再次将自己投入繁重的工作,用图纸、炉火和锤击声填满每一个时辰,试图将那蚀骨的乡愁重新锁回心底。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与翘儿之间,那层因身份、来历和谨慎而存在的无形隔阂,似乎被月下那场无声的陪伴悄然蚀薄了几分。

两人依旧恪守着礼数,对话客气,举止有度。

然而,偶尔交汇的目光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与无需言语的理解。

她不再需要刻意回避,递上一杯热茶,或悄无声息地更换掉凉透的茶水时,神态更为自然。

他也不再总是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时会在她转身前,低声问一句:“近日局外可听到什么风声?”

她便会停下脚步,仔细想想,轻声回禀些市井流传的传闻或来自海商圈的琐碎消息。

这些对话无关紧要,却像细细的丝线,悄然编织起一种日常的联结。

这日午后,秋阳透过窗纸,带来一丝慵懒的暖意。

陈启明正对着一份燧发枪机括的改进草图凝神思索,眉头紧锁。

翘儿端着一盏新沏的明前茶进来,脚步轻缓。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桌角不会碰到图纸的地方,目光无意间扫过他那紧蹙的眉心和略显苍白的脸色。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静地站了片刻。

陈启明察觉到她的停留,从图纸上抬起眼,略带询问地看向她。

“大人…”翘儿的声音比平日更柔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您近日…歇得似乎比往日更晚了。可是遇到了难处?”

陈启明微微一怔,随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露出一丝疲惫的苦笑:“无妨,老毛病了,思虑过甚便难以安枕。”

这并非全然是假话,穿越前他便有神经衰弱的毛病,如今压力巨大,睡眠更是浅得像一层纸。

翘儿闻言,眼中掠过一抹真切的心疼。

她沉默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轻声道:“奴家…奴家昔年随家父行船,海上风浪颠簸,人心惶惶,难以安眠。船上有位老舵工,教了奴家一个安神的方子,也不知…是否对大人有用。”

陈启明有些意外,放下揉按额头的手:“哦?什么方子?”

“并非什么金贵药材,”翘儿微微垂眸,似有些不好意思,“只需取新晒干的桂花少许,混着几粒饱满的莲子心,以文火慢煎小半个时辰,滤净了,睡前小半个时辰温服一盏便好。说是能宁心安神。”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仿佛只是分享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陈启明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和微红的耳廓,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又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听起来不错。有劳你费心。”

翘儿飞快地抬眼看了他一下,见他神色温和,并无不耐,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那奴家晚些便去试试。”

她屈膝一礼,悄然退了出去,脚步似乎比来时轻快了些许。

陈启明重新将目光投向图纸,却发现方才滞涩的思路,竟莫名通畅了几分。

晚膳后,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翘儿端着一个红漆小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只白瓷小碗,碗中盛着浅琥珀色的汤水,热气氤氲,散发出淡淡的、清甜的桂花香气,夹杂着一丝极微弱的清苦。

“大人,安神汤煎好了。”她将托盘轻轻放在书桌一角,“您趁温用了吧。”

陈启明从一堆公文里抬起头,嗅到那缕熟悉的、带着故乡中秋气息的甜香,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端起瓷碗,温度透过碗壁暖着微凉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