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摇摇头:“利类思道友并非矿商,手中仅此样本。但他提及,往来澳门的弗朗机、荷兰商船中,或有商人携带此类‘白铜’货样,试图寻找买主,但多因无人识货而作罢。或许…东南沿海的豪商巨贾,特别是与西番贸易频繁者,手中会有线索。”
东南沿海!与西番贸易频繁的豪商!
这与李总旗查到的“郑”姓海商的线索,以及赵德海的背景,再次吻合!
陈启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线索越来越清晰,指向了东南方向,指向了那片波涛汹涌的大海和掌控着海上贸易的庞大势力。
“光启公,此事关乎军国利器,还请务必保密。”陈启明郑重道。
“老夫省得。”徐光启神色肃然,“文远放心,利类思道友那边我已叮嘱过,他乃虔诚信士,只关心传教与学问,对此并无兴趣。此事出我口,入你耳,绝不会为第六人所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东南之事,错综复杂,牵涉甚广,海商、士绅、乃至朝中大佬,利益盘根错节,更有西番夷人虎视眈眈。文远欲往此路寻药,务必慎之又慎!”
陈启明深深一揖:“多谢光启公提点!此恩此德,启明没齿难忘!”
徐光启摆摆手,叹道:“皆为国事,何须言谢。你若真能寻得此物,炼出更强韧之钢,造出更犀利之火器,乃是我大明之福,百姓之幸。”
两人又密谈了片刻,陈启明将徐光启提供的样本小心收好,这才起身告辞。
徐光启亲自将他送至书房门口,临别前,似想起什么,又低声道:“若真需与海商打交道,或可留意一人:福建泉州府郑芝龙。此人在东南海上颇有势力,与各方夷商皆有关联,或许…是个门路。然此人亦商亦盗,心思难测,结交需万分谨慎,切记切记!”
郑芝龙!
这个名字如同一声惊雷,在陈启明心中炸响!
果然是他!明末清初东南沿海的霸主,郑成功的父亲!
一切线索,在此刻汇聚!
“启明明白,谢大人指点!”陈启明再次郑重道谢,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
离开徐府,坐在摇晃的轿中,陈启明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徐光启提供的信息至关重要,不仅确认了镍的名称和可能的来源,更直接点明了“郑芝龙”这个关键人物和东南海商的复杂性。
然而,前景依然迷雾重重。
郑芝龙远在福建,势力庞大,性格难测,如何与他搭上线?
即便搭上线,又如何从他手中获得稳定的镍料供应?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赵德海的失踪,是否与调查郑家有关?那另一伙监视者,又是谁的人?
问题一个接一个,但方向已然明确。
回到制造局书房,陈启明立刻将李总旗唤来。
他没有提及徐光启和郑芝龙的名字,只是沉声吩咐:“加大对东南沿海,尤其是福建方向海商情报的搜集力度。重点查与西番夷人贸易频繁的商行,特别是…那些有能力远航吕宋、爪哇乃至更遥远西方的大海商。不惜代价,但要绝对隐秘。”
“是!”李总旗虽不明所以,但见陈启明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心知此事重大,立刻领命而去。
陈启明独自坐在灯下,指尖敲打着桌面。
东南…大海…郑芝龙…
一条充满机遇与风险的未知之路,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他需要一艘船,一个契机,以及…一个能与海上巨鳄对话的身份和筹码。
技术,或许就是他最好的敲门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