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明心中巨震,原来翘儿背后的人竟直接将活口送进了锦衣卫最核心、最恐怖的那个衙门!
这分量,远超他的预估!
他背后瞬间沁出冷汗,知道此事一个回答不好,便是灭顶之灾。
“回大人,”他稳住心神,声音尽量平稳,“草民自幼体弱,唯好读杂书,尤好前人笔记野史。曾于某本残卷中见得一二机巧护身之法,那夜情急之下,侥幸奏效,实属万幸。”
“至于将那凶徒送交…”他略作迟疑,露出恰到好处的后怕与庆幸,“实不相瞒大人,那夜恶战之后,草民六神无主,只想尽快摆脱那烫手山芋。想起平日听闻锦衣卫大人们执法如山、惩奸除恶,乃我大明栋梁,便…便冒昧求助了一位恰好在附近办案的差爷…未曾想竟惊动了百户大人您…”
他将一切推给“杂书”、“侥幸”、“巧合”,并给锦衣卫戴了顶高帽,暗示自己只是误打误撞。
沈铮听完,面无表情,也不知信了几分。
堂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落针可闻。
忽然,沈铮目光越过陈启明,瞥向后院工棚方向,似是随意问道:“你闭门数日,就是在鼓捣那些沙子石头?”
陈启明心中猛地一跳!
锦衣卫果然什么都知道!
他心念电转,瞬间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坦诚部分事实,抛出诱饵!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决心,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那几片最成功的玻璃片,双手奉上。
“不敢隐瞒大人。草民近日翻阅古籍,偶得一前朝失传秘法,心痒难耐,便尝试复原…历经百余次失败,耗尽家财,方才侥幸得了这么几片不成器的东西,让大人见笑了。”
沈铮原本随意的目光,在落到那晶莹剔透、在光线映照下折射出迷人光彩的玻璃片上时,骤然凝固!
他身为锦衣卫百户,见识非凡,自然认得琉璃。
但如此纯净、近乎无色的“琉璃”,他闻所未闻!
他下意识接过,手指触摸那光滑冰凉的表面,对着光线看去,院外景象清晰扭曲地呈现其中!
饶是他心志坚毅,此刻也不禁面露震撼之色!
这是何等巧夺天工之物?!
若制成杯盏器皿…若制成窗牖…
其价值…无可估量!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死死盯住陈启明:“此物…何名?”
“此物…草民姑妄称之为‘玻璃’。”陈启明垂首道,“其性透明隔热,若能推广,或可替代窗纸,令冬日室内暖而不暗…只可惜,此法极难,成品率百不存一,耗资甚巨,非草民之力所能及…”
他先是点明其巨大价值和应用前景,随即又强调其艰难和耗资,潜台词呼之欲出。
沈铮何等精明之人,立刻明白了陈启明的意图——献宝,并寻求庇护与合作。
他摩挲着光滑的玻璃片,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此物若真能制成…其功之大,足以简在帝心!
而发现并献上此物之人…
他再次看向陈启明,目光已截然不同。
这个书生,绝非池中之物。
不仅能杀人自保,更能造出此等神物,更懂得借势献宝…
沈铮缓缓将玻璃片递还给陈启明,语气依旧平淡,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郑重。
“此物干系重大,你好生看管,勿要再示于人前。”
“李贽之事,北镇抚司接了。自有国法处置,无人再敢扰你清净。”
“至于这‘玻璃’…”他略一沉吟,“待本官禀明上峰,再行议处。”
言罢,不再多言,转身便带着缇骑离去。
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陈启明躬身相送,直到那慑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才缓缓直起身。
后背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第一步。
这晶莹的玻璃,已然敲开了通往大明权力核心的第一道门缝。
而门后的风景,是天堂还是地狱,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