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室里充斥着器械的金属摩擦声、用力的喘息声,以及治疗师们永不枯竭的鼓励话语。在这里,希望与汗水是等价的硬通货。
江予安是近来最“富有”也最“挥霍”的投资者。
他在平行杠内的表现确实越来越好。每一次训练,他都像是要榨干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站立的时长记录在不断被刷新。
尽管那双腿在承重时依然不受控制地颤抖,如同风中被拉扯到极致的蛛丝,但他紧握着横杆的手臂稳如磐石,眼神里是燃烧的、近乎执拗的光。
“三分十五秒……”贾大夫看着计时器,语气带着鼓励,“很好,予安,今天的状态非常……”
“我还能再坚持十秒。”江予安打断他,声音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
我心里咯噔一下。
最近他总是这样,每一次站立都像是在跟谁拼命,逼着自己突破极限。我知道,他是被那“极其微小的可能性”烧着了,恨不得一夜之间就把失去的四年追回来。
“予安,差不多了,休息一下。”我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祈求。
他没看我,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镜子里自己站立的倒影,仿佛那是他必须征服的山峰。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试图将身体的重量更多地转移到双腿上。
就在那一瞬间。
我清晰地看到,他支撑在平行杠上的右臂猛地一滑,整个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紧接着,他闷哼一声,那声音不是从喉咙,倒像是从胸腔最深处被痛苦硬生生挤压出来的。
然后,就是一声沉重的、让人心胆俱裂的闷响。
他整个人,像一座被抽掉基石的雕像,面朝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训练垫上。甚至没来得及用手去撑一下。
“江予安!”
我和贾大夫同时冲了过去。
他趴在垫子上,身体蜷缩了一下,然后不动了。只有宽阔的背脊在剧烈地起伏,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哪里疼?撞到哪儿了?”贾大夫蹲下身,语气急切。
江予安的脸埋在臂弯里,过了好几秒,才发出模糊而压抑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和痛苦:“腿……后面……疼……”
腿后面……疼?
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一个双腿无知无觉的人,突然如此清晰地喊出“疼”这个字,其严重性不言而喻。
贾大夫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严肃。他示意我帮忙,我们小心翼翼地将他翻过来。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额头上全是冷汗,眉头死死拧在一起,那是实实在在的、无法忍受的痛楚表情。
他的一条腿,大腿后侧的位置,肌肉正不自然地痉挛着,比另一条腿看起来要肿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