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朦胧,便对上了我始终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没有惊讶,也没有立刻移开视线,只是静静地回望了我几秒,然后,那只刚刚获得自由、尚显无力的右手,便从被褥中慢慢挪出,带着初醒的温热,轻轻覆盖在我放在床沿的手上。
他的手心有些干燥,指腹因长时间卧床缺乏活动而略显苍白柔软。他没有用力紧握,只是那样轻柔地、完全地包裹住我的手指,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熟稔与依赖。
我理解为这是一种安慰,一种无声的、双向的慰藉。
他用指腹在我手背上极轻地、来回地摩挲着,动作缓慢而温柔,像春风拂过平静的湖面,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那轻柔的触感,仿佛在无声地诉说:“别担心,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又或者,他是在用这种方式,确认我的存在,安抚我因他嗜睡而产生的隐隐不安。
而我,则用我片刻不离的陪伴,用我始终凝望的目光,回应着他的抚摸。我微微翻转手掌,与他十指轻轻交握,将我的温度与力量也传递给他。我的沉默同样在告诉他:“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累就睡,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没有过多的言语询问“你还好吗?”或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们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超越语言的频率。
他的疲惫,他的无力,他的坚持,我都感同身受。而我的担忧,我的守护,我的不离不弃,他也心知肚明。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床白色的床单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时光在这样静谧的紧握中仿佛变得缓慢而黏稠。
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饭菜余香和他身上淡淡的药膏气味,混合成一种属于病房的、独特的生活印记。
在这片安静的相互依偎里,我甚至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仿佛我们不是在充斥着病痛与无奈的医院,而是在某个与世隔绝的角落,共同抵御着外界的风雨。
这份在磨难中淬炼出的理解与默契,比任何轰轰烈烈的誓言都更让我觉得心安与笃定。
他只是需要休息,而我能给他的,就是这片不受打扰的、沉默的守护。直到下一次疼痛将他扰醒,或者直到夜幕再次降临,开始新一轮的、循环往复的照料与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