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握在手里的手机终于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姜宇轩的名字。
我几乎是秒接,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怎么样?”
电话那头,姜宇轩的声音异常低沉严肃:“月月,你……自己过来一趟吧。”
我心头猛地一沉,对身边的许薇匆匆说了句“许薇你在这里等我”,便几乎是冲出了家门,来到隔壁江予安的家门口。
门虚掩着,我推开进去,姜宇轩正站在玄关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他挡住了我直接往里冲的去路,沉声对我说:“应该是褥疮,破溃感染了,情况……有点严重。恐怕得赶紧准备一下,送他去医院。”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猜测,但亲耳听到“褥疮”两个字,还是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那个我一直隐隐担忧、却总被他以“感冒”、“疲惫”掩饰过去的隐患,终于以最残酷的方式爆发了。
“他在卧室吧,我去看看他!”我心急如焚,就想绕过姜宇轩往里走。
姜宇轩却伸手轻轻拦了我一下,他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和担忧,压低声音,极其郑重地嘱咐我:“他在卧室……林月,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现在心情非常不好,非常……抗拒。如果……如果他因为难堪或者别的什么,对你说了什么重话,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多担待他一点。”
我的心因为他的话而紧紧揪在一起。我明白姜宇轩的意思,江予安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要如何面对自己身体如此不堪、甚至需要被朋友和爱人发现并处理的窘境?这对他自尊心的打击,恐怕比身体的疼痛更加剧烈。
我深吸一口气,对姜宇轩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明白的。”
然后,我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
房间里的光线被调暗了,江予安正趴在床上,这个姿势显然是为了避免压迫到臀部的伤口。他的长裤被褪到了膝盖以下,一条柔软的薄毯从腰部以下盖着,但在我走进的这个角度,能隐约看到毯子边缘,靠近他臀部的位置,有一块深色的、被血和组织液浸湿的污迹。
他听到动静,侧过头来看向我。就在我们目光相接的那一刹那,这个在我面前一直表现得坚韧、甚至有些固执的男人,眼圈瞬间红了,积蓄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他猛地将脸埋进枕头里,肩膀因为压抑的哽咽而微微颤抖,声音闷闷的,充满了崩溃般的绝望和羞耻:
“对不起,月月……对不起……我都不知道我……我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他感受不到褥疮伤口本身的疼痛,但此刻内心的痛苦,却远比肉体上的折磨更甚。他还在断断续续地咳嗽,每一次咳嗽都让他单薄的身体微微震动,牵扯着那个他感觉不到、却真实存在的可怕伤口。
我快步走到床边,没有立刻去掀开毯子查看伤处,而是先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平行,轻轻抚摩着他被泪水浸湿的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