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原本遵照医嘱平躺着,听到动静,微微侧过头。当她看到江予安时,眼神明显波动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用手肘支撑着坐起来。
“别动别动!”我爸连忙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是难得的温和与体贴,“医生让你静养,躺着就好,起来干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看向江予安,随口接道:“安安也不是外人,没那么多讲究。”
“也不是外人”。
这五个字,瞬间在我的心湖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在我爸看来,这可能只是一句为了让妈妈安心躺下而说的、不经意的客气话。但在我听来,这几乎就是一种无声的、初步的认可!它打破了之前那种泾渭分明的界限感!
我激动地看向江予安,发现他的脊背似乎也挺直了些,显然也捕捉到了这句话里细微而珍贵的善意。
我忍不住伸出手,紧紧握住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像是要给他力量,也像是要分享我的喜悦。我看向爸妈,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自觉的“炫耀”和为他正名的急切:
“爸,妈,昨天要不是予安沉着冷静地开车送我,一路安排得妥妥当当,我可能慌得连路都找不到了。到了医院,也是他想到去买这些吃的喝的,还在外面一个人守了一夜。”
妈妈的目光落在江予安明显带着倦意的脸上,眼神复杂,心疼终究是盖过了其他情绪。她叹了口气,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柔软的嗔怪:
“你这个……傻孩子。”
江予安听到这个词,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赧然和受宠若惊。他微微向前倾身,态度恭敬而诚恳:
“阿姨,您别操心我,我没事的。我就是……实在放心不下你们。”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认真,巧妙地将功劳引回我身上,也解释了自己的动机:“昨天接到叔叔的电话,林月急得脸都白了,手都是抖的。那种状态下,我哪儿敢让她自己开车?太危险了。”
妈妈听着,目光又落回我身上,眼里带着后知后觉的担忧。
江予安继续说着,声音平稳而真诚,没有丝毫卖弄付出的意思:“我留下来也是想着,万一夜里有什么需要跑腿、需要搭把手的地方,多个人总能多个照应。又不是非要让你们知道。”
最后,他的语气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坦率的、甚至有些尖锐的自知之明,却也无比清晰地表明了他的决心和责任感的来源:
“阿姨,我知道我的身体情况特殊。如果我回家了,夜里真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需要人手,我再从家里赶过来,怕是根本来不及。所以,我不能走。我必须留在最近的地方。”
他的话说完,观察室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安静。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表功,只有最朴实的担忧、最实际的考虑,以及那份基于自身情况而做出的、最沉默却也最坚定的守护。
这份坦诚和实在,反而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
我看到妈妈的眼圈,又微微地红了。这一次,终于不是因为反对和焦虑,而是因为一种被触动的、复杂难言的心疼与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