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就像按下了快进键。我和我爸推着轮椅上的妈妈,在各个检查室之间穿梭。抽血、心脏彩超、ct……医院长长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我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那根弦始终紧绷着,每一次等待结果都像是一种煎熬。
终于,所有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医生看着报告,表情严肃:“房颤很严重。先卧床休息,绝对静养,观察两天。用上药,看心跳能不能自行恢复正常。如果不行……我们再考虑手术或者电复律的可能性。”
听到“手术”两个字,我的心又沉了一下,但听到“暂时稳定”,总算能稍微喘口气。
这一通折腾下来,妈妈早已筋疲力尽,几乎是刚被安置在观察室的病床上,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微微蹙着。
我爸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握着妈妈的手,背影显得格外疲惫苍老。我靠在对面的墙上,冰凉的墙壁透过薄薄的衣服传来冷意,但我却觉得浑身发软,连移动的力气都没有了。高度紧张的神经猛地松弛下来,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后怕。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一看,是江予安发来的微信:「阿姨情况怎么样了?我在急诊大门外面,给你们买了点吃的喝的。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
他一直没走。他一直在等着。
看着这条信息,累积了一晚上的恐惧、无助、强撑的坚强,瞬间决堤。眼眶猛地一热。
我哑着声音对我爸说:“爸,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我爸疲惫地点点头,注意力全在妈妈身上。
我几乎是踉跄着跑出急诊观察区,穿过嘈杂的大厅,一把推开了急诊楼的玻璃大门。
夜风微凉,他果然在那里。就在门口旁边不远处的灯光下,安静地等着。看到我出来,他立刻驱动轮椅迎上前。
我几步冲过去,甚至没等他完全停稳,就弯下腰,几乎是跌跪下去,一把抱住他的腿,把脸深深埋进他的膝盖里,压抑了一晚上的哭声再也忍不住,崩溃地呜咽出来。眼泪迅速浸湿了他的裤腿。
他被我撞得微微后仰,但立刻稳住了轮椅。他没有丝毫惊讶,只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我整个人紧紧环抱住。一只手用力地环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温柔又坚定地抚摸着我的头发,一下一下,笨拙却充满安抚的力量。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有力,在我耳边一遍遍重复:
“没事了,月月,没事了……别怕,阿姨一定会没事的。”
“我在这儿呢,我陪着你。”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的怀抱并不宽厚,甚至因为坐姿而有些局限,却在这一刻,成为了我唯一能尽情崩溃和汲取力量的港湾。所有的坚强和伪装都在他面前土崩瓦解,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依赖。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声音嘶哑,眼泪都快流干了,才渐渐变成低低的抽噎。
他一直没有松开我,只是耐心地、一遍遍地抚着我的背,用最沉稳的声音,驱散着我心中所有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