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江予安就让我先回我爸妈那边了。我知道今晚我肯定是回不了家了,就让江予安赶紧自己回家去。他点点头,然后目送我往急诊楼走去。
我拎着那个沉甸甸的袋子走回观察室,里面不仅有温热的八宝粥、矿泉水,还有松软的面包、独立包装的蛋糕和一些水果,考虑得十分周全。
我爸大概是真饿了,也没多问,接过我递过去的八宝粥,打开盖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吃了大半罐,似乎才缓过点劲儿来,他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粥罐,语气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感慨:
“唉……我家月月还真会买。八宝粥这东西,平时在家里谁都不稀得吃,嫌甜齁齁的。但这种时候,又顶饿又能当水喝,热乎乎的下肚还挺舒服,还真是最管用的。”
我张了张嘴,那句“是江予安买的”几乎要脱口而出,但看着爸爸疲惫的侧脸和床上安睡的妈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现在说这个,似乎不合时宜,甚至可能引发新的波澜。我只能沉默地低下头,心里却酸涩难言:如果不是江予安,慌乱无措的我,根本想不到要买这些。
后半夜,妈妈醒了,虚弱地说有点饿。我赶紧拿出一个肉松面包,一点点撕给她吃。吃了东西,她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精神也稍微好了些。
然而,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妈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沉默了一会儿,又缓缓开口,声音虽然微弱,却字字清晰,带着无法忽视的重量:
“月月,”她拉住我的手,指尖冰凉,“妈妈知道,你喜欢安安,他是个好孩子,对你也好。”
我的心猛地一紧,预感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可是,月月啊,”妈妈的眼圈又红了,“你看,妈妈平时身体也没什么大毛病,体检指标比你都好,这一下子说倒就倒了,进了医院。你看把你爸慌成什么样了?魂都快没了,跑上跑下腿都是软的。”
她停顿了一下,呼吸稍微急促了些,仿佛光是说这些话就耗尽了力气,但眼神却异常清醒甚至锐利地看着我:
“那安安呢?他平时身体就不好,坐在轮椅上,本身抵抗力可能就弱些,以后各种并发症、进医院的次数,怕是不会少。一次两次,你可以扛,十次八次呢?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呢?”
她用力攥紧了我的手,仿佛要将现实的冰冷和沉重直接传递给我:
“月月,你还小,还没真正经历过生活的难处。你现在觉得,有感情就够了,有情饮水饱。妈妈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我懂。”
“可是,生活不是只有风花雪月,更多的是像今天这样的鸡飞狗跳和一地鸡毛。到时候,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工作、家庭、孩子,再加上一个常年需要你额外费心照顾的丈夫……那不仅仅是累,那是能把人所有热情和爱意都磨没的绝望。”
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雪白的枕套上:
“妈妈不是非要逼你,妈妈是怕啊……怕我的宝贝女儿,将来被这沉重的现实压垮,后悔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