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卡爵士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这个哆哆嗦嗦的男人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
除了军服沾了些尘土,甚至还算得上整洁。
脸上只有惊慌,没有半点血战余生的悍勇。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从死人堆里拼杀出来的英雄。
“你说,对面有五十人?”
“只为了伏击你们区区八个斥候?”
所有军官的目光都从胡迪身上,转向了帕斯卡,又转回胡迪。
是啊,五十个装备强弩的精锐,就算要打伏击,目标也该是后勤部队,或者干脆是一支小规模的巡逻兵团。
用五十人来包围八个斥候?
要么对方纯属有病,要么就是联军有内鬼,将侦查路线都暴露的一干二净。
胡迪刚刚编织好的谎言,在这一句质问下,瞬间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冷汗,从他的额头、后背,疯狂地冒了出来。
“可……可能是……”胡迪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急中生智,胡乱编了个理由。
“可能是因为我们撞上了他们的埋伏圈!他们……他们是山贼做派,也许是想埋伏什么过往的商队,结果歪打正着了!”
说完,他自己都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冷钢城的紧张局势人尽皆知,索姆河边哪来的商队?
就在他瑟瑟发抖的期间,余光瞟过,发现帕斯卡爵士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甚至有两名军官微微点了点头。
蒙……蒙混过去了?
“行了。”
老爵士不再多问,挥了挥手。
“退下吧。”
胡迪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主帐,直到帐篷的帘子落下,隔绝了里面所有人的视线,他才感到自己又活了过来。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几乎瘫软在地。
主帐内,胡迪留下的沉闷气氛还在弥漫。
“大人,您真的相信那小子的话?”那个络腮胡军官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怎么看,他都像是被吓破了胆。”
“大人,我们是不是过于小心了?军纪不严的部队拦路劫掠并不是新闻,更何况是这些暴民。他们看不懂局势,只想大捞一笔,看起来也合情合理。”另一人开口。
帕斯卡没有回答。
他缓缓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拿起一枚代表叛军的黑色棋子,放在了冷钢城的位置。
帕斯卡爵士沉吟片刻,又从旁边的棋盒里,拿起了三枚同样的黑色棋子,一一摆放在第一枚棋子的旁边。
四枚黑棋,并排立在冷钢城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他是不是被吓傻了,不重要。”
老爵士声音沙哑,手却很稳。
“他的恐惧是真的,我们斥候小队的损失,也是真的。”
他的目光在沙盘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索姆河那条蜿蜒的曲线上。
“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有能力,也有意愿,在远离主城的地方,组织一支具备全歼我方斥候能力的机动部队。”
“我们原先预估,叛军的总兵力,最多在五百到八百人之间。”
“但如果他们能分出人手来做这种事,那总兵力,至少要翻一倍。”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四枚棋子。
“我估计,他们至少有一千五百人。”
“也许,我们所有人都先入为主地落入了一个圈套,认为他们兵力不足,素质低劣。”
帕斯卡抬起头,做出了决定。
“原定于七日后的总攻计划取消!”
“我们的对手,不只是一群强盗,他们的领导者……”
“取消?”
一个声音粗暴地打断了帕斯卡的话。
一名身着深蓝色劲装的男人从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身材高大,面容冷峻,一双眼睛是冰冷的灰色,眼神像极了雪原上捕食的孤狼。
“霜狼”芬里尔。
“老家伙,你在开什么玩笑?”芬里尔的语气里没有半点尊敬,“八百个废物和一千五百个废物,有什么区别吗?对付一群乌合之众,还需要这么较真?”
如此直白的顶撞,让帐内所有帕斯卡一系的军官都怒目而视。
在军中,公然口出狂言,冒犯指挥官,这是足以被就地处决的重罪!
但他们没人敢出声。
因为芬里尔,是大公的人,也是黄金阶的强者。
他们不敢,却有人敢。
“噗嗤。”
一声轻笑打破了帐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另一名衣着华丽,看起来有些过分考究的男人,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仿佛完全感觉不到这里的紧张,一副纯粹来看乐子的表情。
“称号叫‘霜狼’,脾气却这么火爆吗?”
他看向芬里尔,眼神里带着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