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波突然停止了下降，单手抓住绳索，身体悬停在半空，另一只手抬起，示意后方停止。他的头盔微微侧向下方某个方向。
所有人瞬间停止动作，屏住呼吸，连索降装置都调到了最小输出。频道里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和永恒的背景轰鸣。
“有声音。”暗波的声音极低，几乎像是耳语，“非机械，非管道固有。左下方，约六十米，横向延伸。”
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努力从那片混沌的声浪中分辨。过了几秒，卡尔也捕捉到了——一种细微的、密集的、仿佛无数细小金属爪子在粗糙表面上快速爬行的刮擦声，断断续续，被轰鸣声切割得支离破碎。
“数量…很多。”暗波补充道，语气依旧冰冷，但内容让人不寒而栗。
“避开它。”卡尔立刻下令，“调整方向，向右下方偏移。加速通过这个区域。”
没有犹豫，六个人同时调整索降方向，操控着绳索向右侧壁靠近，同时稍稍加快了下降速度。那令人不安的刮擦声在耳边萦绕了片刻，似乎更清晰了，甚至能隐约听到某种尖锐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吱吱”声，但最终还是被他们甩在了上方，逐渐减弱，重新被轰鸣淹没。
每个人都松了口气，但心情更加沉重。这证实了，下方的黑暗并非空无一物。
又下降了大约五分钟，卡尔战术灯的光柱终于捕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下方不再是无限延伸的垂直管道，而是一个巨大的、横向展开的空间轮廓，以及几条不同方向、直径稍小的管道入口。竖井的底部，或者说，一个巨大的节点枢纽，到了。
“抵达底部区域。”卡尔报告，同时减缓下降速度，最终双脚踏上了坚实（相对而言）的金属地面。地面布满厚厚的、不知成分的灰尘和碎屑，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迅速解开索降扣环，端起步枪，战术灯光扫视四周。这里是一个相对开阔的连接点，脚下是网格状的地板，下方深处依旧传来能量奔流的轰鸣，但声音变得沉闷了一些。正前方，是三个黑黢黢的通道入口，如同三张等待吞噬的巨口。左侧通道入口边缘，能看到明显的、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融化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腐烂鸡蛋般的硫磺臭味。中间通道内部，隐约传来一种规律性的、低沉的“嗡…嗡…”声，伴随着极其微弱的、有节奏的蓝色能量闪光。右侧通道则看起来最为破败，入口处的标识牌模糊不清，通道本身也更为狭窄，地上堆积着更多的废弃物和坍塌的金属结构，但看起来相对“干净”，没有明显的生物或能量活动痕迹。
暗波、莱恩、杰斯、芬恩和里奥依次降落，在卡尔身后迅速展开，形成一个小型的防御圈，枪口和灯光分别指向三个通道入口和他们下来的竖井方向。
“三岔口。”卡尔低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个选项，“暗波，侦察左路和中路，短距，安全第一。莱恩，杰斯，掩护。芬恩，检查右侧通道入口结构稳定性。里奥，保持对竖井方向的警戒。”
命令被迅速执行。暗波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滑向左路通道，在入口处蹲下，用携带的传感器进行探测，同时仔细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莱恩和杰斯在他侧后方，步枪上的灯光为他提供照明，同时覆盖可能出现威胁的角度。
“左路，确认生物腐蚀痕迹，空气成分异常，硫化氢浓度偏高。深处有…粘液残留反光。不建议通行。”暗波的声音很快传来，冷静地汇报着令人不安的发现。
几乎同时，他转向中路，进行类似的侦察。“中路，侦测到规律性能量脉冲，源头深度约五十米。疑似固定式自动防御设施，型号未知。能量签名与军团记录不符。存在被动扫描信号。”
这时，芬恩也完成了对右路的初步检查。“右侧，废弃维护通道。结构表面无近期活动痕迹，灰尘堆积均匀。入口稍有坍塌，但可以清理通过。内部狭窄，但似乎可以通行。”
卡尔听着汇报，面甲下的眉头紧锁。左路有明确的生物活动迹象，危险且未知；中路有敌方防御设施，强攻必然暴露；只有右路，虽然破败，但暂时没有发现直接威胁。
“选择右路。”卡尔做出了决定，声音坚定，“芬恩，清理入口障碍。暗波，在入口设置震动传感器。其他人，保持警戒，准备进入。”
芬恩立刻上前，和里奥一起，小心地将堵在右侧通道入口的几块扭曲金属板和断裂的支架挪开，清出一条可供单人弯腰通行的路径。暗波则在清理出的入口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安装了一个小巧的震动传感器，将其与自己的终端和卡尔的指挥频道连接。
“传感器设置完毕。触发范围，通道入口外十五米。”暗波报告。
“很好。”卡尔点头，“保持队形，暗波前锋，芬恩第二，我居中，莱恩杰斯断后，里奥注意侧翼和后方。我们向目标点（废弃过滤站）推进。保持通讯静默，非必要不发言。”
六个人再次变换队形，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蜈蚣，依次钻入了那条狭窄、布满灰尘的废弃维护通道。黑暗和轰鸣，伴随着更加浓重的霉味和金属腐朽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上来。
他们的深渊初探，才刚刚开始。而在这压抑的通道深处，等待他们的，是更多的未知，以及随时可能降临的、致命的危险。交谈暂时停止，但每个人心中的思绪，却在绝对的寂静和紧张中，更加汹涌地翻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