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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安迷修篇-3-无声的伤痕(1 / 2)

日子在统帅府邸精确到秒的日程表中,如同流过冰冷金属管道的水,稳定、无声,缺乏波澜。赫利俄斯之眼周而复始地升起、落下,将府邸的金属外墙镀上不同的温度,却无法改变其内部恒定的、带着军事化秩序的冰冷氛围。安迷修像一颗被嵌入庞大机器中的微小齿轮,随着主轴的转动而被动旋转,日复一日。

距离那次第七观测平台的“观察课”已经过去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安迷修没有再被要求参与类似的活动。路法总长似乎认为那一次的“教诲”已经足够深刻,转而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无休止的军务和银河边陲层出不穷的“骚乱”中。安迷修见到父亲的次数愈发稀少,偶尔在走廊或大型会议上远远瞥见,那个被亲卫队簇拥着的高大身影总是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步伐迅疾,仿佛永远在奔赴下一个战场。

安迷修的日常生活被更加密集的课程和训练填满。理论课上,莫里斯学者的法律条款讲解得愈发深入,开始涉及星际殖民地的资源分配法则、被征服星域的“文明同化”标准流程。体能训练场上,巴顿教官的要求也越发严苛,训练强度稳步提升,新增了负重越野、低氧环境适应性训练,以及更为复杂的多人协同战术模拟基础。

安迷修沉默地承受着这一切。他像一块吸水性极强的海绵,被动地吸收着所有灌输给他的知识和技能。他的格斗动作更加精准流畅,反应速度数据一次次刷新记录,对《阿瑞斯法典》的熟悉程度甚至让莫里斯学者都感到惊讶。他完美地扮演着“继承人”的角色,举止得体,学习刻苦,训练努力。

但莉亚娜能感觉到,这孩子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他比以前更加沉默,那双遗传自他母亲的紫色眼眸深处,时常掠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的疏离。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偶尔会向她流露出依赖或寻求安慰的眼神。他学会了将所有的情绪,无论是困惑、疲惫,还是那偶尔闪过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抗拒,都深深地掩藏在波澜不惊的外表之下。

这种改变,在一个看似平常的下午,达到了一个微妙的临界点。

那是一次高强度战术模拟训练之后。训练内容是在模拟的废弃都市环境中,进行小队形式的搜索与清除。安迷修作为模拟小队的“指挥官”,需要根据不断变化的战场信息,做出决策,指挥另外两个由训练AI控制的“士兵”单位行动。

训练进行得并不顺利。模拟环境中设置了大量平民信号干扰,AI士兵的反应有时会出现延迟。在一次清理建筑物内部的指令中,由于一个AI士兵的判定错误,未能及时识别出躲在残破柜子里、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平民儿童模型(训练程序设定为高拟真度非战斗单位),反而将其判定为“潜在威胁”,执行了标准清除程序。

当代表着“清除完成”的冰冷电子提示音在安迷修的战术耳机中响起,同时战术目镜的反馈界面上,那个代表平民儿童的绿色光点瞬间熄灭,化为一个灰色的“ralized,已中和)标记时,安迷修正在根据其他传感器数据判断下一栋建筑的威胁等级。

他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停顿了。

训练场外,观察室内的巴顿教官皱起了眉头。机械义眼锁定了安迷修突然静止的身影。“安迷修!报告情况!为什么停止行动?”他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入,带着惯有的严厉。

安迷修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透过战术目镜,死死盯着那个灰色的“N”标记。模拟环境中,那个AI士兵已经按照程序,转向下一个预定搜索点,金属靴子踩在虚拟的碎石上,发出规律的咔嚓声。而在安迷修的“视野”里,那个刚刚被“清除”的角落,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无形的、代表着生命消逝的涟漪。

他记得那个平民儿童模型的细节——褐色的卷发,脏兮兮的小脸,穿着一件破损的、颜色黯淡的连体服。那只是一个程序设定的模型,没有温度,没有情感,甚至没有真正的形态。但在那一刻,安迷修的脑海里,却清晰地浮现出英灵广场上那片沉默的黑色人群,以及莉亚娜口中那些住在荣军院里,“再也无法自己行走、甚至无法清晰思考的伤员”。

这个“N”标记,背后是什么?是一个真实的、会哭泣、会害怕、会流血的生命吗?就像……就像那些在“陨星之战”,在无数次“先发制人打击”,在无数场“维护秩序”的战斗中,化为统计数字和旗帜上银色光点的……“祭品”?

“安迷修!”巴顿教官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悦,“立刻报告!否则判定此次训练失败!”

训练失败。这意味着加练,意味着更严厉的批评,意味着父亲可能投来的、失望而冰冷的一瞥。

安迷修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个灰色的标记上移开。他操纵控制面板,调出下一个区域的地图,声音通过通讯器传出,带着一丝极力压抑后的平稳:“报告教官,未发现异常。小队按计划继续推进。”

训练得以继续进行。安迷修重新投入到指挥中,他的指令依旧清晰,决策依旧果断。他指挥小队成功清除了几个模拟的叛军火力点,最终完成了预定任务目标。

但当模拟结束,训练场的灯光由模拟环境切换回正常的照明,安迷修摘下沉重的战术头盔时,他的额发已经被汗水浸透,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胃里的营养液似乎在翻江倒海。

巴顿教官走进训练场,开始进行训练复盘。他调出全息记录,重点分析了几个战术节点,包括那个AI士兵误判清除平民模型的环节。

“这里,”巴顿教官用激光笔指着那个灰色“N”标记出现的瞬间,语气没有任何波动,“AI单位执行了标准清除协议。虽然目标是平民单位,但在高威胁环境下,任何未能及时识别的潜在风险,都必须以最高优先级处理。犹豫,会害死你自己和你的队员。这一点,安迷修,你后来的处理是正确的,没有让情绪影响后续判断。”

“正确……”安迷修在心里无声地重复着这个词。他抬起眼,看着全息影像中,那个代表平民儿童的光点熄灭的过程,一遍遍重放。每一次重放,都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他的神经末梢。

“但是,”巴顿教官话锋一转,激光笔指向安迷修当时停顿的那几秒钟,“你的反应延迟了零点八秒。这零点八秒,在真实战场上,足够敌人的狙击手锁定你三次。告诉我,你当时在想什么?”

所有训练数据,包括生理指标和神经反应延迟,都被完整记录。在巴顿教官那冰冷的机械义眼注视下,任何隐瞒都是徒劳的。

安迷修沉默了几秒,垂下眼睑,盯着自己脚下光洁如镜、映出头顶灯光倒影的地板。他能感觉到巴顿教官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他的头顶。

“我……”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在确认威胁是否完全解除。”他选择了一个最符合训练逻辑,也最不会被深究的理由。

巴顿教官盯着他看了片刻,那红色的机械义眼闪烁着,似乎在分析他话语的真实性。最终,他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或者说,他并不真正关心安迷修内心的想法,只关心他的行为和结果是否符合标准。

“记住,战场上,生存和完成任务是第一要务。多余的同情心,是奢侈品,也是毒药。”巴顿教官收起激光笔,结束了复盘,“今天的数据我会存档。去清洁吧,明天进行针对性抗干扰训练。”

“是,教官。”安迷修低声应道。

拖着比以往更加沉重的步伐,安迷修离开了训练场。他没有直接回居住区,而是绕道去了府邸上层一个连接着小型观景平台的休息区。这里通常很少有人来,视野开阔,可以望见远方起伏的山脉和更广阔的星空。

他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需要呼吸一点不那么充斥着金属、汗水和能量残留气味的空气。

观景平台是露天的,夜风带着寒意,吹拂着他汗湿后有些发冷的皮肤。人造月亮阿尔忒弥斯之泪的光芒比往日更加清冷,如同冰屑洒落。下方的荣耀城依旧灯火辉煌,但那光芒此刻在他眼中,却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每一盏灯背后,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被“正确”和“秩序”所掩盖的代价。

他靠在冰凉的护栏上,闭上眼睛,试图将训练场上那个灰色的“N”标记从脑海中驱散。但那个标记如同烙印,顽固地停留在他的意识里,伴随着模拟环境中AI士兵金属靴子踩过碎石的咔嚓声,以及巴顿教官那句“多余的同情心,是奢侈品,也是毒药”。

“奢侈品……毒药……”他喃喃自语。如果怜悯和同情是毒药,那么,什么才是解药?是父亲口中的“荣耀”?是《征服法》里的“必要武力”?还是巴顿教官所信奉的、为了生存和任务可以碾碎一切的“正确”?

他找不到答案。他只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孤独。在这座象征着阿瑞斯权力巅峰的府邸里,他像是一个异类,一个体内被错误地植入了“故障代码”的构装体。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不同于侍从或教官的脚步声从平台入口处传来。安迷修警惕地睁开眼,回过头。

来者并非他预想中的任何人。那是一个身材高挑匀称的青年,穿着幽冥军团标准的制式便服,肩章显示他属于灰冥分队。他有着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深蓝色短发,面容俊朗,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顶两侧对称的、如同某种神圣犄角般的突起,以及下巴处用特殊绳索精心捆缚住的一对小小獠牙——那是律法之城古老仲裁者家族的传统标志。

安迷修认出了他。沙宾。灰冥分队的副队长,军团内以冷静和智慧闻名的参谋士官,也是父亲路法颇为倚重的年轻军官之一。安迷修在几次非正式场合远远见过他,但从未有过直接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