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握着笔的手一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点。
“操之过急?”他抬眼,眸中带着几分不耐,“若不趁安王被禁足动手,难道等他翻身再来抢这块肥肉?”
“王爷息怒。”白幕僚依旧垂着眼,“属下不是质疑时机,是说处置流言的手段。您雷霆万钧地压下谣言,虽快刀斩乱麻,却也把‘控制力’这三个字摆得太明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陛下何等精明?寻常流言起时,宗室亲王多是避嫌不言,或是请旨彻查,把姿态放得极低。可您偏用了雷霆手段,这在陛下眼里,怕是成了‘急于掩盖’,反倒坐实了流言背后有您的影子——哪怕您本就没做过那些事。”
贤王捏紧了笔杆,指节泛白。
他想起父皇那双眼,看似昏沉,实则能洞穿人心底最深的算计。
“再者,”白幕僚续道,声音里添了几分凝重,“巡防营的事本就敏感,您前几日刚去见过忠勇侯,今日这些称颂您的流言便沸沸扬扬地传开,未免太过巧合。这背后若说没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属下是断断不信的。”
他抬眼望了贤王一眼,语气愈发沉缓:“咱们越是急于压制,反倒越是把软肋亮给了对方——”
您怕圣上猜忌!
帝王的猜忌,从来都不是轻飘飘的疑虑,那是能压断人脊梁、索人性命的刀啊。
话音未落,窗外的风忽然紧了几分,卷着半枯的残叶狠狠撞在窗棂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旋即又被风卷走,只余下细碎的沙沙声,像是谁在暗处磨牙,透着股说不出的寒意。
贤王望着窗外出神,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裹着说不清的疲惫与不甘。
他转过身,看向白幕僚,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白先生,你说……本王是正宫嫡子。除去早已被贬斥的楚王,这宫里,这朝堂上,本王便是父皇唯一的嫡出长子。”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语气里添了几分茫然:“论出身,论才干,论在朝中的根基,哪一样不是明摆着的?可为何……父皇偏偏要猜忌本王?为何就不能痛痛快快地立本王为太子,反倒要让安王那等货色也来分一杯羹,让朝野上下始终悬着一颗心?”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几分少年时的执拗。
“小时候父皇教本王读《礼记》,说‘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那些话还在耳边响着。可如今……”
他忽然住了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有太多话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更重的叹息。
“难道就因为本王是嫡子,手里攥着几分势力,便成了他眼中最该提防的人?”
白幕僚垂着眼,指尖轻轻叩着袖角。
他知道这话里藏着多少年的委屈,却只能缓缓道:“王爷,帝王家的父子,从来都隔着一层江山社稷。您是嫡子,是储君的天然人选,可正因如此,在陛下眼中,您也是最有可能动摇他权柄的人。”
他要的或许不是一个最贤能的继承人,而是一个永远不会威胁到他的儿子。
白幕僚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贤王心里,“尤其是……在这龙椅上坐得越久,便越难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骨血。”
这话,贤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