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会审又如何?
深宫里那只翻云覆雨的手,足以将真相永远按进不见天日的渊底。
有些隐秘如同暗河下的沉疴,只要有人不想它浮出水面,便能永远藏进岁月的褶皱里,任其在黑暗中腐坏发臭。
第二日清晨,天牢梆子声惊破死寂。
那个唯一知晓真相的证人,竟在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禁地而亡。
锁链勒痕平直如墨线,规整得像是匠人反复丈量的杰作,可脖颈处却不见半点挣扎抓痕——这分明是被人精心摆布的死亡现场,手段之狠辣,令人不寒而栗。
消息如野火般席卷朝野,御史台的弹劾奏章似雪片纷飞,纷纷要求彻查此案。当刑部仵作掀开白布,连见惯生死的老吏都忍不住倒退半步,喉间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死者青紫的面容下,暗藏着被人活活勒毙的铁证,却被伪装成自缢假象,这等瞒天过海的手段,堪称一绝。
更诡异的是,值守的巡防营士卒竟对整夜异动浑然不觉,仿若被施了定身咒,连眼皮都不曾眨动一下。
齐禹身为巡防营统领,难辞其咎!御史台左都御史周铭珙猛地甩袖出列,弹劾声如惊雷炸响朝堂。
他腰杆笔直如松,目光如炬地扫过齐家众人,袍角在青砖地面拖出锐利的声响。
惠安帝敲击御案的动作陡然一顿,鎏金蟠龙纹在烛火下泛起冷光。
大殿内刹那间落针可闻,群臣这才如梦初醒——巡防营隶属忠勇侯麾下,而这位贤王母舅此次行宫之行称病推诿,如今千斤罪责,自然全落在了齐家二爷齐禹肩头。
这场风波愈演愈烈,终是连根基深厚的齐国公府都被卷入漩涡。
众人翘首以盼齐国公出面辩解,不料,素来护短的齐世子齐泽竟大步出列,锦袍翻飞间,袍角扫过青砖发出刺耳锐响。
他双手抱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如裂帛:臣替舍弟领罪,恳请即刻卸任巡防营统领之职!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周御史攥着弹劾奏章的手微微发颤,指节在羊皮纸上留下深深的压痕。
他本想借此严惩齐家立威,却不想对方直接以退为进,来了个釜底抽薪。
惠安帝神色复杂地看向御史大夫,凤目微眯:周卿,你这一弹劾,朕的巡防营统领没了。
声音轻柔,却暗藏锋芒。
臣惶恐……周御史慌忙叩首,额头几乎要贴到冰凉的地砖上。
既然已成定局,可有合适人选?惠安帝的声音漫不经心,指尖却在御案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像是催命的鼓点。
殿内死寂沉沉,大臣们个个垂首缩肩,恨不得将自己的影子都揉进梁柱投下的阴影里。
这烫手山芋谁也不愿接——谁都清楚,那位置如今是个彻头彻尾的烂摊子,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谁也不是傻子。
无人应承,那位置便只能空着。
齐禹正闲居家中,却平地飞来一场“被辞职”,稀里糊涂就丢了差事。
他倒也坦然,只当那位置是块嚼不动的硬骨头:“罢了,谁爱当谁拿去。”
转头便凑到怀清身边,半是撒娇半是认真:“往后,我可就靠你养着了。”
怀清挑眉看他:“你还用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