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禹捏着碎瓷片的手骤然收紧,掌心沁出血珠:让来顺送去的琉璃茶盏,原是想表明不涉党争的态度......
他岂会看不出来?怀清猛地转身,玉镯撞在窗棂上发出脆响,那套鎏金琉璃茶盏,单是盏底的嵌宝缠枝纹,便足以抵消他送来的新婚贺礼!”
明面上是回礼,实则他们是在表明两不相欠的态度。
话音未落,案头烛芯突然爆开一朵灯花。
她的目光扫过齐禹紧绷的下颌线,如今忠勇侯主动交出巡防营,就是要把齐家拖下水。贤王若想谋反,势必要先除去不愿依附的异己。
窗外骤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明灭不定。
齐禹望着怀清被阴影笼罩的侧脸,突然想起先前宫宴上,贤王望向齐家席位时那意味深长的笑。
身在局中,有些时候,反倒看得真切。
怀清指尖划过舆图上蜿蜒的护城河,烛火在她眼底跃动成两簇幽光,忠勇侯以为交出巡防营是将我们架在火上烤,却不知这烫手山芋......她突然抬眼,笑意里藏着锋芒,握在谁手里,才是关键。
齐禹摩挲着腰间兵符,冰凉的纹路硌得掌心发麻。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夜枭的啼叫刺破夜空。
正是!他亲手交出的兵权,咱们自然要好好。他冷笑一声,剑锋出鞘半寸,映出窗外翻涌的乌云,等他反应过来,巡防营的虎符怕是要改姓齐了。
两人相视一笑,眸光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
春知躲在月洞门后,悄悄松了口气,攥得发疼的掌心终于舒展——主子们闹起别扭来,最煎熬的便是她们这些底下人。
她轻手轻脚退下,直奔衣库。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云锦绸缎上,春知踮脚取下檀木架上的衣箱,指尖拂过叠得齐整的衣衫,心中早有盘算。
姑娘的藕荷色织锦襦裙是今春新裁的,领口绣着缠枝莲纹,金线勾勒的花瓣栩栩如生。
春知咬着嘴唇思索片刻,又从箱底翻出二爷的那件藏青色箭袖袍——虽是旧衣,却与襦裙的暗纹相得益彰,皆是流云暗纹,一浅一深,倒像是浑然天成的一对。
她将两件衣衫并排铺在案上,目光扫过襦裙袖口的珍珠滚边,又取下箭袖袍上的鎏金螭纹腰带。
两件衣物虽款式不同,却都用了银丝盘绦工艺,阳光下银丝闪烁,竟如同交缠的丝线,将两人紧紧系在一起。
就这个了。春知满意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将衣物叠好。
烛火在鎏金烛台上明明灭灭,春知踮脚取下檀木架上层层叠叠的衣箱。
藕荷色织锦襦裙最先映入眼帘,她指尖轻捻裙角金线绣就的缠枝莲纹,目光扫过箱底——藏青色箭袖袍的流云暗纹与襦裙暗纹如出一辙,一浅一深,恰似阴阳相济。
她将蜜粉色软烟罗披帛轻轻铺开,暗纹处浮着细密的并蒂莲刺绣,又取出大红色织金锦袍。两袭衣料交叠时,蜜粉与大红宛如晚霞浸染流云,而衣摆处同出机杼的缠枝纹样,在烛光下缠绕成环,似是情丝缱绻。
绯红绉纱襦裙上的折枝海棠正含苞欲放,春知特意寻来绛紫色云锦马面裙。
两件衣物的织纹皆是菱形龟甲纹,当绯红与绛紫交叠时,烛光掠过布料表面,竟如同花瓣飘落深潭,涟漪层层相叠。
她又将配套的银线绦子分别系在两套衣摆,绦子上的回纹暗刻与衣料纹理浑然天成,恰似双生连理。
这回定能衬得主子们珠联璧合。春知望着案上错落有致的衣料轻笑,烛泪滴落在蜜粉披帛上,晕开的痕迹倒像是未干的胭脂,为这精心搭配的同心衣更添几分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