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烛火在风笺上投下晃动的影,齐国公苍劲的指节碾过冰铺归公的文书,宣纸上顿时泛起细密褶皱。
归入公中?这可不是小事。他眉峰拧成利刃,目光穿透烛烟落在倚架而立的齐禹身上。
齐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瓷瓶上蜿蜒的冰裂纹,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正是。怀清说既入齐家门,身为齐家妇,便要为府里添些进项。
话音未落,老国公摩挲翡翠扳指的动作陡然加重,鹰隼般的目光将儿子从头到脚扫了个通透:你就这么应了?
这有何不可?齐禹抬眼时,烛火在他眼底碎成星子,齐禹抬眼,眼中闪烁着微光,“她既有这般过人的巧思,我们又怎能扫了她的兴致?他顿了顿,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博古架:我已吩咐从庄子上调十名管事,再从账上先拨五千两周转银。
老国公沉默良久,将文书重重拍在案上,檀木桌面震得烛泪飞溅:也罢。新制的鎏金冰鉴正好派上用场,你亲自送去。他捻着胡须补充道:莫要让人家觉得,咱们齐家只会坐享其成。
齐禹垂眸应下时,袖中指尖已深深掐进袖扣。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总把协议婚姻”挂在嘴边的女子,如今这般主动,不过是想用这冰铺生意,填补心中对这段有名无实婚姻的歉疚。
喉间泛起苦意,仿佛有张由金丝织就的网,将他困在温柔乡里,而他竟连挣扎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三日后,鎏金冰鉴抬进松涛苑的声响惊破午后静谧。
檀木底座碾过青砖的闷响里,怀清握着茶盏的手猛然收紧,琥珀色茶汤在杯口荡出不安的涟漪。
青铜鉴身上蟠螭纹栩栩如生,兽首衔环的设计透着威严,竟与她在博物馆见过的曾侯乙冰鉴分毫不差。
记忆里关于冰鉴的记载,此刻化作触手可及的真实器物,酸涩瞬间漫上喉头。
春音!她踉跄着扑上前,指尖抚过冰凉的云雷纹时微微发颤,快去取黎檬子!
黎檬子就是类似柠檬的果实,不过它的品种、用途和现代可能有所不同,更多用于观赏、药用或调味等。
春音面露难色:姑娘,眼下才入夏,黎檬子要到秋末才熟。府里只有去年的果干......
话音未落,怀清已抓起羊皮纸,发间步摇随着动作叮咚作响:果干也行!再备蜂蜜、薄荷叶,粗陶碗多拿几个!
冰鉴开启的刹那,白雾裹挟着陈年寒意喷涌而出,在日光里凝成细小的冰晶。
怀清将黎檬子干浸入蜂蜜水,又往青铜缶填满碎冰,看着清水在寒气中结出蛛网状的霜花。
当琥珀色茶汤倒入冰镇陶碗,干枯的果片在杯底舒展,恍惚间竟重现了现代冰饮的神韵。
她专注调试的侧影被夕阳镀上金边,却不知身后齐禹倚着门框,目光比冰鉴中氤氲的寒雾还要温柔。
青瓷盏里,茶汤交融着流云般的纹路,薄荷叶打着旋儿沉入杯底。
怀清轻抿一口,酸涩的柠檬味混着奶香在舌尖炸开的瞬间,滚烫的泪水突然砸在杯沿。
她终于又喝到雪王柠檬茶了!
怎么哭了?齐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心口。
怀清慌忙用袖口去擦,强扯出笑容:我......就是太感动了!
可泛红的眼眶与微微发颤的睫毛,早已将心底翻涌的思念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