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二十余车满载粮食、食盐、棉衣的物资,不仅解了自家燃眉之急,更让兄长以赈灾之名广施善举。
暮色中的怀远府衙前,青烟袅袅升腾,数十个陶炉里燃烧的檀香混着米粥香气,在寒风中织成朦胧的锦缎。
老人们佝偻着脊背,将掺着野菜的粗面馍馍供奉在衙门口的石狮子旁,孩童们举着用红绳系着的平安符,踮脚往朱漆大门上贴。
这样的场景,已成为怀远府每日的寻常景致,兄长推行的新政告示,也随着粥棚里升起的炊烟,飘向四乡八里的每一个角落。
怀清指尖摩挲着信纸边缘微微发毛的褶皱,仿佛触到了千里之外兄大哥掌心的茧子。
她比谁都清楚,这看似顺遂的字句背后,藏着多少未言明的艰辛。
初来乍到的水土不服,地方势力的明争暗斗,二十几车物资的调配周旋,还有大嫂重病时那惊心动魄的几昼夜......这些,大哥在信中不过寥寥数语,却足够让她想象出那些艰难时刻——寒风中大哥彻夜清点粮车的身影,油灯下反复修改政令的疲惫面容,以及面对质疑时据理力争的坚定眼神。
好在,都熬过来了!
给阮府的信件何在?
怀清指尖轻点案几,青玉护甲叩出清脆声响。
春音立刻捧来一只雕着缠枝莲纹的樟木箱,箱盖开合间,檀木香气裹挟着信笺特有的墨香扑面而来。
怀清抽出系着金丝绦的信札,细细读完阮晋阳的问候,又将箱内珊瑚簪、鲛绡帕等礼物一一过目。
她指尖抚过锦缎衬垫,目光突然定在另一只未开封的樟木箱上。
这是?
话音未落,春音已笑得眉眼弯弯:青州来信了!
怀清的手腕猛地一抖,箱扣应声而开。
泛黄的信笺上,爹娘弯曲的字迹跃入眼帘,她越读越快,素来沉稳的眼底泛起盈盈水光。
爹娘来了!先生和小弟也一道!
春知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颤:当真?东家他们要进京了?
千真万确!三日后便到。怀清展开附在信里的行程图,这次他们押着两百辆马车,载着五十万斤麦子。她忽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那些黄澄澄的麦子,是给她的嫁妆,可比任何金银都贵重。
嚯——春知倒抽一口冷气。“这一路可还安全?”
怀清忙安抚道:放心!单表哥和阮大人都派了护卫,官府文书也备得周全。两百辆马车的阵仗,谁敢打主意?
怀清沉吟片刻,唤过两个丫鬟低声吩咐。
待脚步声渐远,她望着案头摊开的宣纸,轻轻叹了口气。
沾着朱砂的狼毫悬在半空,良久才落下: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窗外暮色渐浓,她重新铺开宣纸,新的布局在笔尖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