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给永宁坊朱漆大门镀上一层金箔,本该启程折返的齐禹叔侄却如被施了定身咒。
阿霖半个身子探出雕花车门,琥珀色瞳孔浸着水光,像被线绳拴住的幼兽般巴巴望着怀清;齐禹斜倚车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家传玉佩,喉结几度滚动却终未出声。
残阳将两道身影拉长,蜿蜒着攀到怀清绣鞋边,烫得她耳尖发烫。
你们......要不要进府坐坐?怀清下意识拢了拢鬓边碎发,莫名生出被当场抓包的窘迫。
话音未落,阿霖已雀跃着扑下车,腰间银铃撞出急切的叮咚声,拽着齐禹的广袖就往宅门冲:二叔快走!清姐姐今日还要做树花酥呢!
小小少年风风火火的模样,倒像是这雕梁画栋的宅子本就是他的地盘。
管家来顺望着主仆二人滑稽的背影,耳尖泛红地挠了挠头,见怀清唇角漾起梨涡,立刻殷勤地接过丫鬟春知怀中沉甸甸的锦缎包袱,碎步小跑着跟了上去。
青石板路上,纷沓的脚步声与银铃脆响交织成曲。
感情,我还成坏人!一个个的......怀清望着两人背影,无奈又宠溺地喃喃自语。
待怀谦从军营归来时,前院飘来桃花酥的甜香。
绕过垂花门,只见怀清正手把手教阿霖系油纸袋,齐禹倚在花架下含笑望着,三人身影在夕阳里重叠,竟无端生出几分阖家团圆的温馨。
不对,大妹还未成婚呢......怀谦刚要开口,忽想起小将军前日特意为自己向戚老将军求来的习武机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佯装没看见,转身就走,并未瞧见齐禹似有所觉的抬眸。
这是阿霖做的桃花酥,带回去给父亲母亲还有祖父他们尝尝!
阿霖眼睛瞬间亮晶晶的,这个给父亲母亲,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姐姐姐夫、小外甥……
少年掰着手指认真盘算,连襁褓中的小外甥都没落下。
怀清望着少年认真的模样,轻声道:阿霖是个小暖炉呢。
她知道那场灾难在少年心底刻下了伤痕,那之后的阿霖反应迟缓、畏惧人群,如今却会眉眼弯弯地分享甜蜜,想来灵泉水滋养的不仅是身体,更温润了那颗封闭的心。
怎么没有我的?齐禹挑眉看向侄子,故意板起脸。
阿霖歪着脑袋思忖片刻,忽然狡黠地眨了眨杏眼:二叔有清姐姐,就别和我抢啦!
尾音未落,便冲齐禹调皮地翻了个白眼,发间玉坠随着动作轻晃,叮当作响。
恰在此时,齐泽夫妇并肩跨过月洞门。
只见少年倚着雕花栏杆,眉眼弯弯似含春水,全然不见往日躲在人后时的怯懦模样。
姜予棠望着那鲜活灵动的身影,恍惚间竟觉得像极了春日枝头新绽的桃花,娇艳得让人移不开眼,喉头不由得一阵酸涩。
身旁齐泽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她这才强自镇定,嘴角扯出一抹温柔笑意。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
爹!娘!阿霖转头瞧见来人,眼睛顿时亮如星辰。
世子,夫人。怀清盈盈起身行礼,裙裾轻扫过青砖。
快别多礼,咱们自家人不必拘礼。姜予棠快步上前,双手虚扶着怀清的手臂,语气里满是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