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此趟进京行商,抱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破釜沉舟之志。
一路风餐露宿,也算尝尽了行商的百般苦头——这走南闯北的营生从来不是易事,既要在路途中险象环生时化险为夷,更需独具慧眼挑得紧俏货品,否则跑一趟下来倒贴银钱,岂不是空忙一场赔本买卖?
于连胜解下腰间荷包,抽出一沓银票与零散碎银,向众人算起账来:自青州出发时携一万两本金,兼带些土特产沿途售卖,竟得了近三百两银子。
每到一处城池,众人便马不停蹄地买进卖出倒腾货物,每一笔交易他都单独记账,一类一本明细清楚,流水账更是记得工整利落——虽说后续核算繁琐,却便于演算核查。
怀清与春知对着账本反复核计,最终算出账目盈余一百两——当然,这还没算上车里的货物。
那是从上一个城运来的整整二十车布匹。怀清望着那堆布匹不禁犯了嘀咕:这、这怎么这么多?京城地界儿最不缺的便是洛绣,这几个大老爷们怕是着了别人的道,被坑了这笔买卖!
众人赶到库房一看,只见满满当当堆着的全是布匹……都目瞪口呆。
于连胜摸摸鼻子,神色有些赧然。
原来途经郑州府时,众人按惯例先寻地方落脚,再打探消息倾销商队特产。
待脱手完毕准备进货时,却连着两日拿不定主意该进什么货。
恰逢同客栈的一位老板愁眉不展——他进了一批布,却遭买家悔单,千里迢迢运来没拿到货款,若再将货运回去,必定血本无归。
于连胜留了心眼,问清底细、查看布匹,权衡再三……可京城并非没有布匹,这批布究竟有何长处?
“胜在便宜。”他伸出两根手指,“两百文一匹,一共一万匹,总价两千两。”
两百文一匹的麻布,听起来着实便宜,可加上运输成本,这布便不那么划算了。
更要命的是,整整二十车一万批的麻布,想要快速卖出回本……
难!
于连胜当场傻眼,他没有算这些个成本。
“小舅,除去材料、运输、人工成本,还有时间成本——拖得越久,损耗越大。”怀清皱眉道,“这批布……只能另想办法了。”
“也只能如此了。”于连胜垂头丧气。
怀谨等人纷纷宽慰:“首次走商,不赔便是赚了。”
唯有于连胜怔怔望着满库房的布匹,满心都是决策失误的懊悔——这新手行商的路,果然是步步惊心,一个疏忽便要栽跟头。
怀清盯着那堆麻布沉思良久,忽然瞥见小舅腰间缠着的粗布汗巾,眼底倏地闪过一丝光亮。
她伸手扯过汗巾揉成一团,又猛地展开——麻布虽粗糙,却胜在厚实耐磨。
“京城达官显贵多,但贩夫走卒、脚夫轿夫更多。”她指尖敲了敲账本,“洛绣虽美,却是富贵人家的玩意儿,咱们何不换个路子,把这麻布做成实用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