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结...那就换个解法。
凌子风闭眸,意识顺着破妄之墟的微光潜入梦境。
火海里,血绘者的笔尖离画像只有半寸。
韩疏影的匕首已经刺出,可刀刃在触及对方胸口时突然变轻,像戳进了棉花。
她听见身后传来碎表的轻响,回头看见哑童正仰着脸看她,怀里的怀表碎得更彻底了,有几片碎片飘起来,在她眼前拼成画面——凌子风背着苏妤在沙暴里跋涉,苏妤的脸埋在他颈侧,他的脚步踉跄却没停;凌子风蹲在篝火前替她包扎,指尖碰到她手腕时刻意偏开半寸;凌子风挡在她和怨噬之刃前时,回头对她笑的那个瞬间,血珠从他嘴角溅出来,在月光下划出银红的线。
这是...她的匕首落地。
不是守护。凌子风的声音从火里传来。
他站在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旁边,身影突然转过脸——竟是他自己,眉眼间带着点她从未见过的疲惫,是我太笨,只会用最笨的方式。
血绘者的笔尖顿住了。
他抬头看向凌子风,瞳孔里映出铜铃轻颤的影子——断弦女的残音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手腕,琴音里混着沙粒摩擦的声响,正是韩疏影每夜自残时,刀尖划开皮肤的声音。
你动不了笔。凌子风说,破妄之墟的红光从他眼底漫出来,她的痛,是因为记得。
血绘者的笔尖开始发抖。
韩疏影看着画像上自己的眉眼,突然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淡红的影子——是凌子风替她挡刀时,溅在她脸上的血,此刻正顺着画像的眼角往下淌。
不...她伸手去摸那滴血,指尖触到画像的瞬间,火海里的凌子风身影突然模糊了,只剩下哑童怀里的怀表还在逆旋,每转一格,她心口的灼痛便淡一分。
血绘者的笔尖又往下压了压。
韩疏影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嘶吼,像困在笼里的兽。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抗拒被绘空,还是在抗拒那些突然清晰到刺痛的记忆——原来他不是总在添乱,原来他挡刀时的笑,是怕她内疚;原来他说你握刀的手别抖,是因为看见她在幻境里握着刀,手在抖。
火舌突然窜高,烧得她眼眶发疼。
韩疏影踉跄着扑向画像,却在触到血绘者手腕的瞬间,被弹得向后跌去。
她撞在那团模糊的凌子风身影上,他的温度突然变得真实,像现实里替她挡刀时,溅在她脸上的血那样烫。
韩姐。他的声音混着琴音,疼就喊出来,别憋着。
血绘者的笔尖终于触到了画像。
韩疏影在剧痛中睁开眼,发现自己仍躺在沙地上。
后颈的芯片残骸不见了,左手腕的伤口还在渗血,可心口那团火...她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不再是灼痛,而是种更柔软的疼,像被什么填满了,又被轻轻攥了一下。
沙丘后传来若有若无的琴音,是断弦女的残音,今天的音色有点不一样,多了丝沙粒摩擦的轻响,像谁在轻声说对不起。
她抬头看向帐篷方向,那里有个身影正背对着她,月光勾勒出他微驼的肩线——是凌子风。
他手里攥着个铜铃,在夜风里轻轻摇晃,铃舌撞击的声音,和她梦里的琴音叠在了一起。
韩疏影突然想起,三天前他替她挡刀时,血溅在她脸上的温度。
那温度此刻正顺着她的血管往上爬,爬进眼睛里,烫得她不得不别过头去。
沙丘下,凌子风摸着眉心还在发烫的破妄之墟,听见远处传来瓷器碎裂的轻响——是血绘者的笔断了?
还是韩疏影心里什么东西碎了?
他没回头,只是把铜铃往怀里收了收,那里还留着刚才潜入梦境时,从忘音童碎表里捡的半片指针,指针上凝着点暗红,像滴没干的血。
下一次...他对着夜风低语,换你自己选。
而在他看不见的梦境深处,血绘者的笔尖正悬在画像左眼上方。
那滴本该是空白的眼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极细的红痕,像滴即将坠落的泪。
韩疏影突然捂住嘴,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
她不知道这是疼,还是...某种更陌生的情绪。
她盯着自己左手腕的伤口,那里的血还在流,可这次,她没再去拿匕首。
月光漫过沙丘,照在她脸上,把那滴没来得及落下的泪,照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