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有期待,有信任,也有决绝。
“三日之后。”
叶云的声音传遍全场,破妄剑指向落霞谷的方向,“先锋营兵分九路,拔除九宫阵基。我要让魔渊知道,南域的土地上,从来没有不战而退的懦夫!”
欢呼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剑出鞘的锐响和甲胄碰撞的铿锵。
叶云望着台下摩拳擦掌的众人,突然想起清玄长老死前的眼神,想起那些化作金光的元神,想起问剑崖上那句刻了千年的话。
剑在,人在,南域在。
他握紧手中的令牌,转身望向苏沐雪,两人相视一笑,眼中都映着燃烧的离火与坚定的青光。
三日后,九道流光从问剑崖出发,朝着南域的九个方向飞去。
流光中,有叶云的破妄剑,有苏沐雪的离火,有石磊的断剑,也有无数把刻着不同印记的兵器。
而在魔渊深处的大殿里,紫袍男子看着水镜中叶云的身影,突然笑了。
“血屠,”他把玩着手中的骨牌,骨牌上正映出先锋营的动向,“看好了,这才是有趣的开始。”
阴影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应诺,随即,无数道黑影从魔渊裂缝中涌出,朝着南域的九宫方位飞去。
一场席卷整个仙界的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问剑崖的血腥味尚未散尽,叶云的破妄剑斜插在青石板上,剑穗垂落的清露正沿着剑身缓缓滚动,在触及那丝若隐若现的黑气时,骤然化作一缕白烟。
他望着崖底仍在蠕动的蚀骨藤残根,掌心的“生”字印记突然发烫——那道被夜煞种下的黑线,竟在吞噬了玄甲魔将的残魂后,泛起了诡异的暗红。
“叶兄,当心体内异动。”
苏沐雪将离剑归鞘,赤焰余温在她指尖凝成一朵小火苗,轻轻点在叶云腕间,试图压制那道黑线,“玄机子前辈的传讯符已经烧了三道,九大宗门的人怕是已在半路。”
话音未落,东南方向的云层突然破开一道金光,九道身影踏着不同法器掠来,为首者身披鹤氅,手持拂尘,正是北斗阁阁主玄机子。
他身后跟着的八位修士,皆是仙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极寒殿殿主凌霜,一身银甲映着寒光;
焚天谷谷主炎狱,赤膊上的火焰图腾似要烧穿云层;还有炼虚宗的代宗主,捧着清玄长老遗留的铜铃拐杖,眼眶通红。
“叶小友,苏小友。”
玄机子落在叶云面前,拂尘轻挥,一道淡青色的结界将问剑崖笼罩,崖底的黑气顿时如遇壁垒,“清玄长老以燃魂术传讯时,已将问剑崖的变故告知九宗。老夫等日夜兼程赶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看向营地中央那数十具被剜心的牧民尸体,拂尘上的银丝微微颤动:“魔渊此次突袭,绝非偶然。西漠的‘噬心藤’、南域的‘蚀骨藤’,皆是上古禁术培育的毒植,寻常魔修根本无法驾驭。”
凌霜上前一步,银枪在掌心转了个枪花,枪尖指向崖底的漩涡:“极寒殿在北境的哨所传来消息,昨夜有数千魔修突袭灵脉矿,所用毒藤与此处如出一辙。更诡异的是,那些魔修的鳞甲上,都刻着与玄甲魔将相同的狼头纹。”
“不止如此。”
炎狱瓮声开口,指节捏得发白,“焚天谷的地火泉眼被人投了‘灭灵散’,百年难遇的火灵晶尽数黑化。那些散粉里,掺着与弃剑冢青铜巨斧同源的魔气。”
叶云听得心头一沉。
破妄剑突然自行震颤,剑身上的“虚”字青光流转,竟映出一幅破碎的画面:九处仙域灵脉同时冒起黑雾,黑雾中隐约可见无数玄甲魔将正在布阵,阵眼处的狼头图腾,与他眉心的印记如出一辙。
“他们在布‘九幽冥锁阵’。”
叶云的声音带着寒意,“以九处灵脉为基,用毒藤与魔气污染地脉,等到阵成,整个仙界的灵气都会被吸进魔渊。”
玄机子的脸色骤然凝重:“叶小友所言极是。九宗已在昨夜通过传讯阵商议,决定组建‘诛魔盟’,合力破阵。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叶云身上,“这盟主之位,九宗争论不休,倒是炼虚宗的代宗主提议,说叶小友能一剑斩玄甲魔将,又与魔渊渊源颇深,或许是最合适的先锋人选。”
此言一出,八位宗主齐齐看向叶云。
凌霜的银枪微微前倾:“极寒殿愿以叶小友马首是瞻。”炎狱更是拍着胸脯:“焚天谷三千弟子,随时听候调遣!”
叶云望着众人眼中的恳切,又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黑线。
那道暗红的印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顺着血脉往心口窜去,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他强忍着不适,目光扫过问剑崖上那些尚未熄灭的离火——苏沐雪正用赤焰小心翼翼地灼烧蚀骨藤的残根,离火过处,黑气消散,露出底下被腐蚀的剑骨,剑骨上刻着的“守”字,虽已模糊,却仍透着不屈的锋芒。
“先锋之位,叶某愧不敢当。”
叶云弯腰拔出破妄剑,青光冲天而起,将笼罩问剑崖的结界劈开一道缝隙,“但诛魔卫道,匹夫有责。只是叶某有个不情之请——”
他指向石磊和那两个南域少年,少年们正用石块堆砌简易的墓碑,碑前摆着牧民遗留的弯刀:“诛魔盟若要成立,不能只纳仙门修士。西漠的牧民、散修、甚至凡夫俗子,只要愿拿起武器,都该有一席之地。”
玄机子愣了愣,随即抚掌大笑:“叶小友此言,正合老夫心意!传讯各宗,凡愿加入诛魔盟者,无论修为高低、出身贵贱,皆可登记入册。另外,在问剑崖外设‘聚贤台’,三日后举行盟会,共商破阵大计!”
三日后的问剑崖下,已是人山人海。
西漠的牧民赶着驼队而来,驼背上驮着风干的肉脯和鞣制好的兽皮,为首的老牧民捧着一把牛角弓,正是被剜心的制弓老人之子,他说要替父亲射穿魔将的咽喉;
南域的散修们扛着各式各样的兵器聚集在聚贤台周围,有曾被仙门唾弃的魔道修士,也有隐世多年的丹师,丹师们背着药篓,里面装满了克制魔气的灵草;就连北境冰原的蛮族,都骑着雪狼赶来,狼嚎声震得崖顶的老松簌簌落针。
叶云站在聚贤台中央,看着台下攒动的人头,破妄剑与苏沐雪的离剑在他脚边交叉成十字,青光与赤焰交织处,那枚玄甲魔将的黑鳞正在融化,露出里面一枚刻着“护”字的古玉——竟是三百年前仙域护道军的信物。
“叶兄你看。”
苏沐雪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指向人群边缘,“那个穿灰袍的老者,是当年以毒术闻名的‘墨先生’,据说他的‘化魔散’能解蚀骨藤的毒;还有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是西漠最年轻的萨满,她手里的骨笛能安抚被魔气侵蚀的魂灵。”
叶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恰好看见石磊正指挥着少年们搭建防御工事。
他那条被黑气侵蚀的左腿上,缠着西漠萨满给的狼皮绷带,绷带边缘绣着的符文正泛着微光,断剑上的红绸在风中飘扬,与少年们手中的木剑、石斧相映成趣。
午时三刻,玄机子登上聚贤台,拂尘一扫,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诸位同仁!”
他的声音透过灵力传遍四野,“今日,我们聚于此地,不为争名,不为夺利,只为守住这方天地!魔渊的九幽冥锁阵已布下七处,若再任其蔓延,不出一月,仙界灵脉尽毁,万物凋零!”
他指向天空中那道若隐若现的巨斧虚影:“夜煞的野心,是要将仙界化作魔渊的牧场!但我相信,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纵使魔渊有千军万马,也挡不住我们手中的剑,挡不住我们守护家园的决心!”
台下爆发出震天的呐喊,牧民们吹响了牛角号,修士们拔出了兵器,蛮族的雪狼扬起了头颅,声浪竟将天空中的黑雾冲开了一道缺口,露出背后澄澈的蓝天。
叶云握紧破妄剑,转身对苏沐雪相视一笑,两人并肩走上聚贤台。
“叶某不才,愿担先锋之职。”
叶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破妄剑的青光在他掌心凝成一道剑影,“三日后,先锋营兵分七路,先行拔除已成型的阵眼。凡愿随叶某同行者,此刻便可到台侧登记。”
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挤出一个身影,正是西漠老牧民的儿子,他高举着牛角弓:“我愿去!”
紧接着,墨先生背着药篓上前一步,石磊拄着断剑站了起来,少年们、散修们、蛮族的勇士们……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台侧,队伍如龙,绵延至崖底。
苏沐雪的离火突然在聚贤台中央炸开,赤焰化作一道火墙,将众人的身影映得通红。
她从怀中取出那枚刻着“情”字的木簪,与叶云胸口的“月”字佩相触,两物同时亮起,金光与赤焰交织成一道光柱,直冲云霄。
“这是……”
玄机子望着光柱中的符文,突然惊呼,“是上古‘同心咒’!传说只要持有信物者心意相通,便能凝聚万灵之力,破除一切邪祟!”
光柱笼罩的瞬间,叶云体内的黑线突然剧烈挣扎,却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生”字印记,印记旁竟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那是台下众人的灵力,正顺着光柱涌入他体内,与苏沐雪的离火、与破妄剑的青光融为一体。
而在魔渊深处的大殿里,紫袍男子看着水镜中的光柱,突然将手中的骨牌捏碎:“血屠,带左路军去落霞谷。告诉叶云,本尊在诛仙台等着他。”
阴影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应诺,无数道黑影从裂缝中涌出,如蝗虫过境,朝着仙界七处阵眼飞去。
聚贤台上,叶云将破妄剑高举过顶,青光刺破云层:“诛魔卫道,此去必胜!”
台下回应他的,是震耳欲聋的呐喊,是兵器碰撞的铿锵,是千万人同心协力的决心。
三日后,七路先锋军从问剑崖出发,剑影如林,火光如龙。
叶云与苏沐雪并肩走在最前方,破妄剑的青光与离火的赤焰交相辉映,照亮了通往落霞谷的路。
他们身后,是无数双坚定的眼睛,是无数颗守护家园的赤子之心。
诛魔盟的战旗,在问剑崖的风中猎猎作响,旗上的“诛魔”二字,正被朝阳染成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