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主力虽败,然其性狡诈,必有后手。庞师古所部未损,乃朱温仅存之外镇主力,切不可小觑。”
“兄只需固守郓州,可大肆宣扬我军胜绩以惑敌心,然无论敌军有何异动,哪怕是拔营而走,也万万不可出城追击!”
“切记!切记!”
“弟不日即至,届时,你我兄弟二人,共擒庞师古,为天下除此一害!”
信纸在朱瑄的手中,被捏得变了形。
他脸上最后一丝喜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欺人太甚!
什么叫“万万不可出城追击”?
这是在教他朱瑄打仗?
还是怕他抢了头功?
这李烨,摆明了是想把解围的全功都揽到自己身上,让自己眼睁睁看着他来郓州城下,风风光光地收割所有名望!
“主公?”杨敢看他脸色不对,低声探问。
朱瑄将信纸扔给他,冷哼一声。
杨敢看完,脸色却变得无比严肃,躬身道:“主公,李帅此乃金玉良言!朱温新败,庞师古军心必乱,但越是如此,越要提防其困兽之斗。我军已是强弩之末,此刻最稳妥之策,便是坚守待援。待忠义军一到,内外夹击,方是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
朱瑄笑了,笑声里带着冰碴。
“你的意思是,这天大的功劳,就让我朱瑄拱手让给李烨?”
“让他在我郓州城下,痛打我几个月都打不退的落水狗?”
“主公,此非争功之时!”杨敢急了,“保存实力,才是上策!”
就在两人争辩之际,城头负责了望的士兵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快看!宣武军大营……乱了!”
朱瑄与谋士急忙奔到城垛边。
远处庞师古的大营中,果然出现了一片肉眼可见的骚动。
无数士兵在营地里慌乱奔走,收拾行囊,甚至有几处营帐燃起了火光,黑烟滚滚。
拔营的迹象,再明显不过!
这景象,完美印证了“主力溃败,外围部队军心动荡,无心恋战”的剧本!
“哈哈哈!”
朱瑄指着城外,放声大笑,转头对谋士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说的‘困兽之斗’?这分明是丧家之犬,准备夹着尾巴逃了!”
谋士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太像了……
这一切都太像一个预设好的圈套!
宣武军军纪森严,庞师古用兵老辣,岂会如此不堪一击?
“主公,不可!”
他猛地跪倒在地,死死抱住朱瑄的大腿,“此必是诱敌之计!宣武军是在引我们出城啊!”
朱瑄此刻的脑子里,只剩下建功立业四个大字,哪里还听得进半句劝。
“诱敌之计?我看你是被围城吓破了胆!”
朱瑄怒斥。
“李烨能以一万疲敝之师,大破朱温三万主力!我朱瑄坐拥坚城,麾下数万精锐,难道连追杀一支士气崩溃的残兵都不敢吗?”
“这是天赐良机!是我天平军一雪前耻,扬名天下之机!”
他一脚踹开苦苦哀求的谋士,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锋遥指城外那片“混乱”的大营。
“传我将令!”
“全军备战!待敌军开始撤离,立刻开城门,随我出城追击!”
“此战,毕其功于一役!”
他的眼中,只剩下贪婪与狂热。
谋士瘫坐在冰冷的石砖上,浑身冰凉,只觉得眼前发黑。
完了。
天平军,完了。
朱瑄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盯着他,厉声喝道:“够了!我意已决!再有言阻挠军心者,立斩不赦!”
城外,庞师古的大营,依旧在“仓皇”地撤退。
城内,朱瑄的眼中,只剩下唾手可得的盖世奇功。
两封信,一封来自盟友的善意警告,一封来自敌人的恶毒阴谋。
最终,后者战胜了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