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鹰的高烧在黎明前终于退去,转为低热,但人依旧虚弱,大部分时间昏睡。苏婉清守了他半夜,眼眶泛青。沈炼默许了这一切,甚至分出了一点珍贵的糖块混在水里给赵铁鹰灌下。这支残破的队伍,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后,内部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稍微松动了一丝,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重的、同病相怜的压抑。
再次上路时,天气愈发恶劣。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抽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冻土坚硬,有些背阴处结了薄冰,骡马不时打滑。
“前面是黑水河,”负责探路的夜枭卫回来禀报,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河面……好像冻上了,但不知道结不结实。”
队伍加快速度,赶到河边。所谓的黑水河并不宽阔,但水流湍急,此刻河面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冰,靠近岸边的地方能看到冰层下翻滚的暗流。一座简陋的木桥早已垮塌,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木桩杵在河里。
“试试冰层厚度。”沈炼下令。
一名夜枭卫小心翼翼地下到河边,用刀鞘敲击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他试着踩上去,冰面咯吱作响,但没有立刻破裂。
“百户大人,冰层不算厚,但勉强能过人,骡车恐怕……”他回头喊道。
沈炼眉头紧锁。丢弃骡车,意味着徐渊和赵铁鹰这两个重伤员需要人背,行进速度将大打折扣,而且……他看了一眼骡车上那些沉重的卷轴。
“拆车,把必要的东西分装,人背马驮。伤员……”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轮流背。”
命令一下,众人立刻行动。夜枭卫开始拆卸骡车,将干粮、水囊、药物和那些卷轴分装打包。我和石柱、侯青也被指派了任务,石柱主动要求背赵铁鹰,他力气最大。我则和侯青负责一部分物资。苏婉清搀扶着徐渊,韩墨也背起了一个不小的包袱。
准备过河时,沈炼安排了两个身手最灵活的夜枭卫在前面探路,用长棍敲击冰面,确认安全。其他人则分散开,保持距离,依次通过。
冰面光滑异常,寒风毫无遮挡地吹过河面,让人站立不稳。我们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冰层在脚下发出持续的、令人心悸的呻吟声。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冰面传来的细微震动和下方河水奔流的轰鸣。
石柱背着赵铁鹰,每一步都踩得极其沉稳,但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苏婉清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手指冰凉。
队伍缓慢地向对岸移动。一切似乎还算顺利。
就在队伍过半,最前面的探路者已经接近对岸时——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从队伍中段传来!紧接着是惊叫和落水声!
一名背着沉重包袱的夜枭卫脚下的冰面突然破裂!他整个人瞬间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就被湍急的暗流卷着向下游冲去,沉重的包袱像石头一样拖着他迅速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