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石柱、侯青依旧被看守着,但束缚少了一些,至少手腕没再被捆上。苏婉清被允许在骡车上照顾依旧虚弱的徐渊。
沈炼骑马走在最前面,背脊挺得笔直,但我能看到他握缰绳的手过于用力,指节泛白。阿七像一道影子,游弋在队伍周围,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没有人说话,只有马蹄声、脚步声和车轮碾过冻土的嘎吱声。我们像一群败军,在寒冷的旷野中艰难前行。
中午休息时,沈破天荒地走到了我旁边,递过来一个水囊。
“喝点水。”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我接过,道了声谢,没有多言。
他看着我,忽然问道:“你的火药,如果遇到骑兵冲锋,有用吗?”
我心中一动,他已经在考虑应对北莽骑兵了。“有用,但需要特定的布置和时机。骑兵速度快,普通的爆炸很难造成有效杀伤,除非能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或者制造他们无法抗拒的混乱。”
沈炼若有所思,没有再问,转身走开了。
下午,我们遇到了一小股大约二三十人的溃兵,穿着破烂的边军号衣,看到我们这支队伍,他们眼神闪烁,握着武器的手蠢蠢欲动。
沈炼甚至没有下令,仅存的九名夜枭卫同时举起弓弩,冰冷的箭镞对准了那些溃兵,虽然人人带伤,但那凝聚的杀气和训练有素的姿态,瞬间震慑住了对方。
溃兵头目脸色变幻,最终啐了一口,带着人悻悻地绕开了。
我注意到,在那群溃兵中,有一个瘦小的身影一直偷偷看着我们这边的骡车,看着苏婉清的方向,眼神有些奇怪。但距离太远,看不真切,那人也很快随着溃兵队伍消失在视野里。
这只是行程中的一个小插曲,却让我心头莫名地蒙上一层阴影。
傍晚,我们没能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只能在一片光秃秃的丘陵背风处露宿。天气愈发寒冷,呵气成霜。
赵铁鹰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嘴里说着胡话,一会儿喊王犇的名字,一会儿咒骂沈炼。那名懂医术的夜枭卫给他换了药,但效果甚微。
苏婉清拿出自己节省下来的一块干净布,蘸了水,小心翼翼地给赵铁鹰擦拭额头降温。她的动作很轻,眼神里带着同情。
沈炼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只是往篝火里添了几根柴。
夜里,我靠着冰冷的岩石,难以入睡。赵铁鹰的呻吟、呼啸的寒风、对北莽追兵的担忧、还有白天那个溃兵奇怪的眼神……各种念头在脑中纷杂闪过。
侯青靠过来,声音带着疲惫和恐惧:“风哥,北莽的人还会来吗?我们……能到京城吗?”
我看着跳动的篝火,火焰在沈炼冰冷的瞳孔里闪烁。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顿了顿,又补充道,“但只要还活着,就得往前走。”
这条路,是用血铺就的。而我们这些人,无论是官是匪,是囚徒还是看守,此刻都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血路上,挣扎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