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冬日的清晨,空气清冷而陌生。
苏想拖着简单的行李箱,站在马普研究所那栋充满现代感的玻璃幕墙大楼前,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将是她未来至少六个月奋斗的地方。
施耐德教授的团队比她想象的更加国际化,也更加……严谨,甚至有些刻板。
接待她的是一位名叫安娜的金发女博士,英语流利,但带着明显的德国口音,态度礼貌而疏离。
“苏,欢迎。这是你的工位,这是实验室安全手册,必须熟记。
每周三上午是组会,需要汇报进度。
教授不喜欢迟到,也不喜欢没有准备的发言。”
安娜语速很快,交代完基本事项便匆匆离开,留下苏想独自面对满眼的德文标识和周围投来的、混杂着好奇与审视的目光。
最大的挑战,并非来自学术,而是语言!
虽然苏想的英语足够进行学术交流,但实验室日常沟通、仪器操作说明、甚至食堂菜单,大部分都是德语。
她仿佛瞬间变成了半聋半哑的人,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比面对Io最难的题目时还要令人窒息。
她没有被吓倒!
当天下午,她就跑去书店,买来了最厚的德汉词典和基础德语教材。
每天结束高强度的科研工作后,无论多晚,她都会雷打不动地学习两小时德语,从最基本的问候语到复杂的专业词汇,一个都不放过!
实验室里,她是最沉默的一个,但眼睛和耳朵从未停止工作。
她仔细观察每一位同事的操作习惯,努力分辨他们交谈中的关键词,遇到不懂的,就记下来回去查字典,
或者鼓起勇气用结结巴巴的德语请教旁边一位看起来比较和善的、名叫托马斯的工程师。
她的勤奋和谦逊,渐渐赢得了托马斯和一些同事的好感。
而真正让团队开始正视她的,是一次组会上的“意外”。
那次组会上,施耐德教授指着投影屏上一组关于新型合金疲劳裂纹扩展的模拟数据,眉头紧锁:
“这个拐点处的能量释放率,与我们的宏观实验结果偏差超过了15%!给我一个解释!”
负责该模拟的博士生汉斯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列举了几种可能,但都无法令人信服。
会议室气氛有些沉闷……
坐在角落的苏想,看着那组异常熟悉的数据波动模式,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她在“蜂巢”项目中处理复杂信号时用过的一种多尺度分析方法。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了手。
“教授,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从能量耗散的多路径耦合角度考虑?”
她用带着口音但语法准确的德语,谨慎地开口,“裂纹尖端的塑性区与声子散射可能存在非线性关联,这或许会影响到宏观测得的能量释放……”
她拿起笔,在白板上快速画出了几个关键的耦合方程,并指出了模拟中可能忽略的一个微观阻尼项。
她的思路清晰,数学表达极其严谨,虽然德语表述还略显生涩,但其中的物理洞察力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施耐德教授推了推眼镜,仔细看着白板上的公式,眼中的惊讶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