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白了他一眼,拖动轨道,
“你昨天说的时候我就调了。听听,现在是不是裹在人声后面,像风吹衣服的那种感觉?”
许昊仔细听了听,点头:
“嗯,这就对了。”
接着是《平凡之路》。
放到间奏部分,张老师突然暂停:“这里,你那个叹气声,我最后还是留着了。”
许昊愣了一下:
“我以为你会删掉,觉得是瑕疵。”
“屁的瑕疵!”
张老师点上一支烟,
“那口气叹得是地方,正好卡在‘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前面,那种认命又不甘心的劲儿,录都录不出来!这才是真东西!”
放到《孤勇者》时,张老师把音量拧大了一点。
“这首,”
他吐个烟圈,
“编曲就得这么硬,电吉他就得刮耳朵。不然怎么配得上‘战吗!战啊!’这几个字?”
他扭头看许昊,
“你唱的时候,喉咙里那点血丝味儿,我可一点没给你修。”
许昊笑了笑:
“谢谢老师手下留情。”
《追梦赤子心》的高潮部分响起,那种近乎破音的呐喊在安静的夜里极具冲击力。
张老师安静地听完,才缓缓说:
“这首放第四首,正好。
听完《孤勇者》的硬,接上这首的‘傻’,情绪是顺的。
年轻人嘛,就得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劲儿。”
当《有何不可》轻快的旋律流出时,气氛轻松了些。
“这首就是给你喘口气的,”
张老师晃着椅子,
“也告诉别人,你小子不只会苦大仇深。”
许昊乐了:
“总不能一整张专辑都让人听着想哭吧?”
《夜空中最亮的星》和《一次就好》接连播放。
“这两首,大众情人,”
张老师点评,
“放哪儿都合适。不过现在听,感觉不一样了,有前面几首歌垫着,它们不止是好听,更有分量了。”
最后一首是《青花瓷》。
前奏一出,张老师坐直了身体,没说话。
直到整首歌放完,他才长长吁了口气,转向许昊,眼神复杂:
“小子,你敢把这首中国风的东西放最后,胆子是真肥。这不像压轴,像唱完所有热闹起伏之后,给你端上来的一杯清茶。”
许昊看着控制台上跳动的频谱,轻声说:
“总得有个收梢。噼里啪啦烧完一堆火,得留点余味和想象。”
“是步险棋,也是妙棋。告诉别人,你许昊不止能吼能喊,也能静下来玩细腻。”
音乐彻底停止,棚里只剩下机器的低噪。
张老师关掉显示器,整个房间暗了下来。
他在昏暗里沉默了很久,最后声音沙哑地开口:
“许昊。”
“嗯?”
“这大半个月,咱俩没白熬。”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极少见的、近乎温柔的肯定,
“这张专辑,它……立住了。”
许昊没说话,只是在黑暗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张老师嘴里这句“立住了”,比外面一万句夸奖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