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睁开眼时,陶碗里的积水正映着天光。
水面晃动,倒影模糊。
他没有去碰那碗水,也没有起身。
只是将左手缓缓从草席下抽出。
掌心紧握的铁条已冷却。
昨夜刻下的那道墙痕还在,边缘粗糙,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
他知道,刀疤刘不会再来收钱了。
那一挡之后,试探已经结束,真正的盯梢才刚开始。
他不能再靠躲藏活着。
太阳刚升过断墙,光线斜照进窝棚,落在那株血气草上。
草叶微颤,根部还沾着北坡的泥。
他伸手取过草药,仔细分拣昨日采集的几株普通药材:灰茎草、裂口藤、雾籽花。
都无大用,但分类整齐,叶片朝向一致,根须未折。
这是他准备的“诚意”。
林风将草药用旧布包好,系在腰侧。
起身时顺手抹平床铺上的褶皱。
草席归位,墙缝中的铁条被他轻轻推入深处,只留一寸露头。
他系布包的手指微微停顿,回忆着昨夜在墙缝布置警戒标记的细节,确保每一个环节都没有疏漏。
他开门走出去,脚步不快,也不刻意放轻。
主道上有黑蛇帮的人来回走动,他绕行废墟小径,贴着塌楼边缘前行。
途中经过一处倾倒的石柱,他停下,从缝隙中取出一枚藏好的碎石。
那是昨夜布置的警戒标记,位置未变,说明无人追踪。
他继续前进,直奔镇外荒地。
张伯的药棚搭在北坡脚下,由半截残墙和几根朽木支撑,顶上盖着发黑的茅草。
老人正蹲在棚前翻晒药材,动作缓慢,手指关节粗大变形,显是常年采药所致。
林风走近,在三步外停下。
“张伯。”他开口,声音不高,也不低。
老人抬头,眯眼看过来,目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才认出是谁。
“是你。”他说,“伤好了?”
“好多了。”林风将布包取出,双手递上,“我采了些药,想请您看看。”
张伯没接,只是盯着他。
林风注意到张伯的手指关节粗大变形,像是被岁月和风雨侵蚀过的树根,每一个凸起都仿佛在诉说着多年采药的艰辛。
“你不是采药人,这活危险,弄不好会死。”
“我知道。”林风站着不动,“但我需要学点东西,能防身的本事。”
“防身?”张伯冷笑一声,“你以为识得几味草药就能保命?这世道,懂药的人死得更快。”
林风不辩解,只道:“您上次说北巷有货,我没去。”
张伯眼神微动。
“我也没问你是谁送的信。”林风继续说,“但我记得您帮我挡过毒蛛,我也救过您一次。这份人情,我想换点实在的东西——您教我辨药,我去替您采那些难拿的。”
老人沉默片刻,终于接过布包,打开来看。
他逐一把药拿出来,捏根、嗅叶、掰茎,脸色渐渐缓和。
“灰茎草摘了三天内要用,你采的是昨天的。”
“裂口藤要带阴面生长的,你挑对了。”
“雾籽花不能碰铁器,你用布包着,没坏。”
他抬眼:“谁教你的?”
“没人教。”林风说,“我自己试出来的。”
张伯盯着他许久,忽然站起身,走向药棚角落的一只破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