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猜测的不错的话,你这身份背后,肯定布满了狗血和刀光剑影。”
赵廷霄于是将母亲的故事、外祖父的叙述、丁老大人的查证以及京城目前的局势,尽可能简洁地告诉了陈耀祖。
陈耀祖听得心惊肉跳,他这才明白,赵廷霄此次归来后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沉重感从何而来。
这不仅是课业压力,更是身份巨变带来的如山重负。
河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袂,带来阵阵凉意。
沉默良久,陈耀祖忽然凑近赵廷霄,用轻到几乎只剩气音、却字字清晰的耳语说道:
“廷霄兄,如果你的身份坐实了,那么我只想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皇上的皇子,不是好皇子。”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又像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赵廷霄的心坎上。
他浑身猛地一震,倏然抬头看向陈耀祖,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陈耀祖不要命啦,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
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对于刚刚摆脱“父不详”阴影、甚至曾因此差点失去功名的他来说。
曾经遥远得如同天际的星辰,他甚至未曾允许自己有过丝毫僭越的念头。
然而,陈耀祖这句石破天惊的话,却像一粒火种,瞬间点燃了他血脉中可能沉睡的某种本能。
“深肖朕躬”,丁晓春曾隐晦地提过,当今陛下年轻时亦是果决刚毅。
那种潜在的、相似的坚韧,是否也是一种命运的暗示?
“耀祖,你……”赵廷霄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那是刀山火海,是九死一生,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我当然知道!”陈耀祖打断他,眼神在月光下灼灼发亮,闪烁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洞察与锐气。
“史书斑斑,哪一场夺嫡不是白骨铺路?但正因如此,才更不能退缩!
大皇子优柔寡断,二皇子受制外戚,五皇子隐忍阴鸷……朝廷需要的,是一个真正心智坚韧、能担重任的君主!”
他紧紧盯着赵廷霄的眼睛,言辞恳切而充满力量:
“我们寒窗苦读,求的是经世济民之道!如果你有机会站在那个至高点上,去实现抱负,庇护黎民,为何不去争一争?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江山社稷陷入纷争,或落入庸碌之辈之手?
当然,就凭你是赵廷霄,你哪怕比他们那些皇子差,我也愿意全力帮你。”
赵廷霄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开迷雾般的清明与坚定。
陈耀祖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那道禁锢野心的锁。
退缩与回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母亲受的委屈永远沉埋,让自己和关心自己的人永远处于被动。
他望向黑暗中汩汩流淌的河水,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命运的波澜壮阔。
良久,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沉静而锐利,对陈耀祖说道:“我明白了。那个位置,我不会再逃避。但前路艰险,绝非我一人之力可及。”
赵廷霄没说的是,如果以后真的到了那一刻,他自己孑然一身,无所谓,可他害怕自己会连累到他们。
陈耀祖闻言,脸上露出了畅快而坚定的笑容,他伸出手,重重拍在赵廷霄的肩上:
“这才是我认识的赵廷霄!放心,你不是一个人。”
陈耀祖心中的确是格外激动,他并不是冲动无脑。
而是既然拥有这样一个机会,那么为什么不去搏一搏?
坐在九五之尊上的是任何一个人,他可能都无法随心所欲打造出他想要的太平盛世。
可如果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赵廷霄,是他的好兄弟,那么他完全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