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清丰县,能拥有这般气度、且姓姚的人家,屈指可数。最大的那一家,岂不是……
“莫非是县令大人的小子?”王富贵几乎用气声惊呼出来。
陈耀祖微微点头,心下已然明了十之八九。这姚宗胜,多半便是本县县令姚大人的孙辈了。
他们的猜测分毫不差。姚宗胜此刻心里正憋闷得厉害。
他原本随父母在外,如今被送回祖籍之地,满心指望凭着祖父的权势,怎么也能进本县最高学府——
清丰县学里去读书。
那县学里可是有举人功名的教谕授课的!
谁知祖父竟将他塞到了这么一个私塾秀才的门下!
虽说祖父言道这位徐秀才有真才实学,与他亦是旧识,但姚宗胜只觉得委屈万分,深觉被大材小用,颜面无光。
尤其被安排坐在后排,一左一右竟是两个看上去憨头憨脑的胖小子。
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冲两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陈耀祖和王富贵莫名其妙被瞪,也只能无奈地摸摸鼻子,心下暗道:
这位县令家的少爷,脾气果然不小,看来日后相处须得小心些了。
姚宗胜强压下心头不快,耐着性子听徐夫子讲课。
然而,听着听着,他眉宇间的不情愿和轻视却渐渐消散了。
这位徐夫子虽只是个秀才,但其讲课引经据典、深入浅出,对于经义的理解常有独到精辟的见解,阐述道理透彻明晰,风格自成一家。
许多他早已学过的内容,经徐夫子一讲,竟别有一番新的韵味和深度。
姚宗胜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收敛起漫不经心的态度,开始认真听讲,眼中渐渐流露出思索和认可的光芒。
待到课中,徐夫子照例提问。
姚宗胜原本打算默不作声,看看这群“乡下同窗”的深浅。
却不料,身边那一左一右两个他瞧不上的小胖子,竟先后起身作答。
王富贵回答得中规中矩,倒也还算稳妥。
而那个眼角有颗小小黑痣的陈耀祖,其回答则着实让姚宗胜吃了一惊。
不仅思路清晰,更能引申开去,关联其他典籍,虽略显稚嫩,却已初具章法,显是真正读懂了书,而非死记硬背。
姚宗胜骄纵却不蠢笨,反而颇为聪慧,此刻终于收起了大半的轻视之心,暗想:
“祖父如此安排,或许真有其道理。这学堂,这夫子,还有这同窗……似乎有点意思。”
午休时分,陈耀祖和王富贵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并不想去招惹那位明显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姚同学,两人拿出自带的饭食,准备找个安静角落用餐。
却不料,麻烦自己找上了门。
姚宗胜迈着步子走了过来,停在陈耀祖面前,下巴微扬,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姿态,语气肯定:“小子,你叫陈耀祖,是不是?”
陈耀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姚宗胜哼了一声,仿佛在宣布一个既定事实:“等着瞧吧。以后这乙班的第一,绝对会是我姚宗胜的。”
说完,也不等回应,便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仿佛只是来下达一个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