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榴弹!扔手榴弹!” 班长的声音在附近响起。
王铁柱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木柄手榴弹,手却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才拧开盖子,拉出导火索,用尽全力扔了出去。手榴弹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落在离坦克不远的地方,“轰”地炸起一团烟尘,但对那铁王八似乎没什么影响。
战斗变成了残酷的消耗。不断有人中弹倒下,惨叫声、咒骂声、武器撞击声混作一团。鬼子的进攻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无穷无尽。王铁柱打光了五个弹夹,手臂被后坐力震得发麻,喉咙干得冒火。
突然,他旁边刘老歪的机枪哑火了。
“老歪!”王铁柱扭头看去,只见刘老歪歪倒在机枪旁,胸口一片殷红,嘴角冒着血沫子,眼睛还瞪着前方。
“医护兵!医护兵!”王铁柱嘶声喊道,但战场上哪还有医护兵的影子。
刘老歪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了头。
王铁柱的眼睛瞬间红了。这个平时总爱抢他烟抽、笑话他胆小的老兵油子,就这么没了。
一股混杂着恐惧、愤怒和绝望的血气直冲脑门。他吼叫着,抓起刘老歪的捷克式,也不管什么点射了,对着涌上来的鬼子就是一通狂扫!灼热的弹壳噼里啪啦地跳出来,枪身剧烈地颤抖着,直到弹匣打空。
“铁柱!撤!快撤到第二道防线!这是命令!” 满脸是血的班长冲过来,一把拽住他,往交通壕深处拖。
王铁柱几乎是麻木地跟着班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破碎的战壕里奔跑。身后,鬼子的嚎叫声和枪声越来越近。
当他们终于退到一处相对完整的钢筋混凝土机枪堡时,王铁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看着周围,一个满编的加强排,撤下来的不到十个人,个个带伤。
城外,日军的太阳旗已经插上了他们刚刚放弃的一线阵地。更远处,南京城高大的城墙轮廓在硝烟中若隐若现。
王铁柱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泥,攥紧了手里的步枪。他想起了撤离时,码头上那些哭喊着、互相搀扶的百姓,想起了第八师的兄弟们在枪炮声中拼命维持秩序的样子。
“班长……咱们……能守多久?”他声音沙哑地问。
班长靠在墙壁上,给自己点着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熏得他眯起了眼:“守到……最后一个百姓过江为止。”
王铁柱不再说话。他看了看远处那座正被战火吞噬的城市,又看了看身边这些伤痕累累却眼神决绝的弟兄。
他默默地给步枪压满子弹。他知道,地狱,才刚刚开始。但他们不能退。因为身后,就是南京。
而除了他们,这条战线上,还有更多,更多和他们同样的人,正在战争之中抛头颅洒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