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邸的客厅里,阳光正好。路易正站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和薇薇安交谈着,二人在工作上的默契经过几个月的磨练,都已经可以做到看见对方的眼神便可明白对方赞同与否。
自从玛格丽特有了身孕后,二人的默契便越来越好,但此刻,落在悄然站在餐厅门口阴影处的玛格丽特眼中,却显得格外刺眼。
他们配合得如此之好,似乎……真的不再需要她了。
“啊……玛格丽特~早上好~怎么不多睡会?”薇薇安看见了她,笑得温柔。
而路易,则是直接走上来,亲了她一口,关心道:“今天怎么醒这么早?多睡会吧,好好休息,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玛格丽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但她的手只是紧紧攥着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室内长裙,甚至连外套都没披。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腹部传来的沉重下坠感和一阵阵心悸。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差,长时间的失眠和情绪波动让她体力透支。但那股想要冲破牢笼的倔强,支撑着她。
路易和薇薇安走了,可她的心仍不平静。
她要去波旁宫。
她这么想着。
那是她的办公室!她的战场!她必须回到那里!必须亲手处理那些文件!必须让所有人知道,她玛格丽特,还没有倒下!她依然是公社的主席,而不是一个需要被圈养起来的保护动物!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准备,她成功的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避开了官邸里日常巡逻的警卫。她靠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意志力,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出了官邸的大门。
冬日的寒风瞬间包裹了她,让她打了个冷颤。阳光刺眼,街道上的喧嚣声浪般涌来,让她一阵眩晕。她扶住冰冷的围墙,稳住身体,然后咬紧牙关,朝着塞纳河对岸的波旁宫方向,迈开了脚步。
每一步都沉重如山。隆起的腹部压迫着她的内脏,让她呼吸急促。
孩子的胎动变得频繁而剧烈,仿佛在抗议这突如其来的艰辛。虚汗不断从额头渗出,浸湿了她的鬓角。视线开始有些模糊,周围的景物仿佛在晃动。
她不管不顾。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走过去!走到波旁宫!走到我的办公室去!
这段平时乘坐汽车只需十分钟的路程,此刻漫长得如同没有尽头。
她沿着塞纳河岸,走走停停,依靠着栏杆喘息,忽略掉路人投来的诧异和担忧的目光。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求助,她的固执驱使着她前进。
我能做到……我必须做到…… 她在心里反复默念,如同吟诵一道咒语,对抗着身体不断发出的警告和抗议。
我不是累赘……我不是需要被藏起来的易碎品……我是……那个“玛格丽特”啊!
汗水湿透了她的后背,冷风一吹,带来刺骨的寒意。她的嘴唇开始失去血色,心跳快得如同擂鼓,撞击着耳膜。
终于……波旁宫那庄严的古典主义立面,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尽头。那熟悉的广场,那飘扬的红旗……她几乎要哭出来。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走上台阶,推开沉重的橡木大门。
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纸张、墨水和老建筑特有的味道。熟悉的环境让她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
大厅里,正在低声交谈的路易和薇薇安听到动静,同时转过头。
当他们看到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浑身微微发抖、仿佛随时会碎掉的玛格丽特时,两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变成了极致的震惊和恐慌!
“玛格丽特?!”
两人几乎同时失声惊呼,猛地站起身冲了过来!
玛格丽特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脸,看着他们飞奔而来的身影,心中那股支撑着她一路走来的倔强和愤怒,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泄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疲惫和……一丝可笑的可悲。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告诉他们她没事,想命令他们不要大惊小怪,想证明自己可以走过来……
但最终,从她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只有一丝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气若游丝的声音:
“哈……中午好啊……我……我来了……”
话音未落,眼前的光线骤然扭曲、变暗、旋转……所有的声音迅速远去,仿佛沉入深水。
路易和薇薇安惊恐万分的面容,是她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景象。
随后,无边的黑暗温柔而强制地拥抱了她。她的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世界,彻底安静了。